那时候的陪审员还没有听腻这一类滔滔雄辩,它对他们还有一股新鲜的吸引力,因此整个陪审团都动摇了。经过德·格朗维尔先生热烈的答辩以后,陪审团又要倾听那个貌似老实而诡计多端的博尔丹的答辩。博尔丹又提出许多看法,把这个案件所有神秘的地方都突出出来,使得这个案子变得根本无法加以解释。他的方法是唤醒人们的思维和理智,就象德·格朗维尔先生主要是打动人们的心灵和想象力一样。最后,他还懂得怎样用诚挚的信念去打动陪审员们,使得公诉人觉得自己拼凑起来的罪证已经四散纷飞。辩论的形势十分明显,以致为奥特塞尔兄弟以及戈塔尔辩护的律师,认为公诉的矛头并不指向他的当事人,就表示完全信赖法院处理。公诉人要求展期到第二天,让他有时间提出答辩。博尔丹发觉,如果陪审员立即对这些辩词进行讨论,从他们的眼光中可以看出他们是会同意无罪释放被告的。因此他从法律上和事实上提出理由,反对延期,反对让他的无辜的当事人多度过一个焦虑不安的夜晚,可惜他的努力白费了,法庭对此作了一番磋商。

“我觉得社会的利益同被告的利益同等重要,”庭长宣布,“辩护人方面如果提出同样要求而本庭予以拒绝,也显然有失公允,因此本庭批准公诉人的请求。”

“福可能是祸,祸也可能是福,”博尔丹望着他的当事人说。“今晚无罪释放,明天也可能判你们有罪。”

“不管怎样,”西默兹孪生子哥哥说,“我们对你只能衷心佩服了。”

五天鹅小姐的眼睛里饱含泪水。经过辩护律师对胜诉表示怀疑以后,她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成功。人人都来祝贺她,每个人都说她的表哥会被释放。可是一个最引人注目的、最意想不到的、最阴森可怖的突变,使案情发生了全面的转折,这是刑事案件所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德·格朗维尔先生辩护后的第二天,清晨五点钟,在通往特鲁瓦的大路上找到了上议员。几个不知姓名的人在他睡觉的时候释放了他,他此刻正向特鲁瓦走去,既不知道诉讼正在进行,也不知道他的大名已经响彻了欧洲,他只为又能呼吸新鲜空气而感到高兴。如果别人看见他感到惊奇万分,这幕剧的主角听到别人告诉他的一切也同样感到惊奇。一个农民把车子借给他,使他很快就到了特鲁瓦省长的家中。省长马上通知陪审团主席、政府专员和检察官,贡德维尔伯爵对他们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们马上派人去迪里厄夫妇家把玛尔特从睡眠中抓来,陪审团主席同时署明理由签发了拘票。五天鹅小姐是保释在外候审的,也被拘来关在省公署等候传讯;她在案发以后一直忧虑不安,很难得安稳地睡一晚,昨夜刚好能够安睡,早上就被拘捕了。法庭还下令给典狱长,严禁被告们与外人见面,即使接见律师也不允许。到了十点钟,在法庭外面等候的听众获悉开庭改在下午一点钟。

上议员被释放的消息,玛尔特被捕,五天鹅小姐被捕,禁止与被告见面等等变化,使夏尔热伯夫公馆陷入一片恐怖中。

可以想见,全城的人,从别的地方到特鲁瓦来旁听审判的人,新闻记者,甚至老百姓,全都非常激动。古热神甫在十点钟的时候来看望奥特塞尔夫妇同辩护律师。大家一起吃午饭——如果在当时情景下也可以说是吃午饭的话。古热神甫把博尔丹和德·格朗维尔先生拉过一旁,告诉他们玛尔特的秘密,把烧剩的信也交给他们。两个律师互相望了一眼,然后博尔丹对神甫说:

“别说出去!我们看来全盘失败了,可是起码得保持泰然自若的样子。”

陪审团主席和公诉人联合起来,玛尔特无力抵挡。何况不利于她的证据极多。莱谢诺按照上议员的指示,派人到地窖里找到玛尔特最后一次送来的那块面包底皮,那是上议员留在那里的,还找到一些空酒瓶和别的东西。马兰在监禁期问,有非常充裕的时间去思前想后,对他的被囚作了种种猜测,尽力寻找能使他抓住仇人踪迹的各种迹象,现在他当然把他的种种观察结果告诉了莱谢诺。米许的农舍刚盖好,必然有一个新炉灶,面包放在砖上烘就必然留下砖头接缝的痕迹,只要拿这块面包皮上留下的痕迹和炉灶接缝核对,就能证明面包是在上面烘的。其次,那些酒瓶都用绿蜡封口,一定同米许酒窖里的酒瓶封口相同。将这些敏锐的观察告诉了治安法官,由治安法官带着玛尔特就地搜查验证,得出结果同上议员所猜想的一样。这些证据非常明显,玛尔特吓得目瞪口呆,就在这时候,莱谢诺、公诉人和政府专员又装出一副慈悲心肠的样子,告诉玛尔特说,现在只有彻底坦白才能挽救她丈夫的性命,于是玛尔特上了当,就承认禁闭上议员的地窖只有米许、西默兹兄弟和奥特塞尔兄弟知道,又说,她在夜间一共送过三次食物给上议员。洛朗丝被问到关于地窖的事,也不得不承认是米许发现的,在这桩案子发生以前就带她去看过,为的是将四个年轻贵族隐藏在那里,以躲避警察追捕。

这些审讯结束以后,法庭立刻通知陪审团和律师开庭。三点钟,庭长宣布开庭,说由于发现新的事实,辩论重新开始。

庭长命人把三瓶酒给米许观看,问他承认不承认是他的东西;同时指出两个空酒瓶上的封蜡,同一瓶盛满酒的酒瓶上的封蜡完全相同,而这瓶新酒是今天早上治安法官当着他妻子的面在他的农舍里拿的。米许不肯承认酒瓶是他的。可是庭长告诉陪审员们说,这些空酒瓶是在囚禁上议员的地方找到的,这新的证物对陪审员们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每个被告都被隔离讯问关于这个隐藏在修道院废墟下面的地窖的问题。所有不利于被告和有利于被告的证人都重新讯问一遍以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地窖是由米许发现的,只有他、洛朗丝和四个贵族知道。公诉人宣布,这个只有被告和两个证人知道的地窖,正是关押上议员的牢狱,这一下,在旁听者和陪审员中产生怎样的效果,是可以想见的了。这时候传唤玛尔特出庭。她的出现使听众和被告都感到紧张和不安。德·格朗维尔先生站起来提出异议,说不应该由妻子作证攻击她的丈夫。

公诉人提出说,根据玛尔特的口供,她是本案的共犯之一,因此她无须宣誓也无须作证,只是为了获得事实真相,有必要讯问她一下。

“而且我们只要宣读一下她在陪审团主席面前所作的问答笔录就行了,”庭长说,接着就命令书记官朗读早上所作的审讯笔录。

“你愿意确认这些口供吗?”庭长问。

米许朝他的妻子望了一眼,玛尔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马上昏倒过去。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简直是一声迅雷击到被告席上和辩护律师头上。

“我从来没有在监狱里写信给我的老婆,我在监狱里也不认识任何职员,”米许说。

博尔丹把那封烧剩的信递给他,米许向上面望了一眼,立刻喊起来:“有人模仿了我的笔迹。”

“否认一切,这就是你的最后法宝了吧,”公诉人说。

这时候,法庭用相当的礼仪请上议员出庭。他的出现是最精采的一个镜头。法官们称他为贡德维尔伯爵,庭长请他认一下被告;马兰对他的美丽宅邸的前屋主是残酷无情的,他集中了最大的注意力对被告们观察了许久。他认出了绑架他的人所穿衣服同几个贵族一样,可是他宣称当时他很昏乱,神智不清,很难肯定被告就是犯罪的人。

“还有,”他说,“我相信这四位先生跟这件事没有什么牵连。在森林里给我眼睛扎上绑带的手是粗糙的。因此,”说到这里马兰望了望米许,“我宁愿相信负责这件事的是我的旧管家米许,可是我请求陪审员先生们仔细考虑一下我的证词。我的怀疑是没有分量的,我丝毫没有确实的把握。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那两个抓住我的人,把我放在马的后屁股上,前面坐着绑我眼睛的那个人,这个人的头发也象被告米许一样是红棕色的。而我所观察到的无论怎样奇特,我也要说出来,因为这是对被告有利的信念的基础,我希望不至于使被告生气。我被绑在一个陌生人的背后,尽管马跑得飞快,我仍然不可能不闻到他身上的气味。而我当时闻到的,一点不是米许身上的那种特别气味。至于三次给我送食物来的那个人,我敢肯定她就是玛尔特,米许的老婆。因为第一次,我从她手上戴着五天鹅小姐送给她的戒指就认出了她,她没有想到把戒指脱下来。这些互相矛盾的事实,请法庭和陪审团予以斟酌考虑,我到现在还是无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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