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盖和治安法官到五天鹅去的行动那么迅速,使得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从特鲁瓦回来的五天鹅的下人们。下人们立刻被逮捕,并被带到镇长家中审问;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答话有多么重要,每个人都天真地回答说,他们昨天都得到假期,可以到特鲁瓦去玩一整天。治安法官追问了一句,他们每个人都回答说,他们并没有想到去游玩,是女主人主动要他们去玩的。

治安法官认为这些证词十分重要,立刻派吉盖回贡德维尔邀请莱谢诺先生亲自到这儿来逮捕五天鹅的几个贵族,而他自己则到米许的农舍去,准备出其不意地逮捕这个他所谓的坏头头,以便两处同时行动。这些新的因素似乎具有决定意义,以致莱谢诺马上动身到五天鹅来,临走前嘱咐格勒万好好保全花园里留下的马蹄印。

这位陪审团的主席知道他对这些前贵族提出起诉一定会使人们高兴,因为这些贵族原是人民的敌人,现在已经变成皇上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法官很容易把单纯的假定当作明显的证据。可是,莱谢诺坐着上议员的马车从贡德维尔到五天鹅去的时候,一路上他想到的是这几个年轻贵族和米许的大胆举动简直是疯狂到了极点,而且同五天鹅小姐的聪明精干也极不相称。莱谢诺如果不是因为干出风流事儿,碰上皇上突然假正经起来,致使他失宠,他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法官。这时他在内心深处认为绑架上议员,不会是为了索回贡德维尔的土地,一定有别的意图。在任何职业中,即使当法官也罢,都有可以称为“职业良心”的东西。现在莱谢诺的困惑就是来自这种良心,任何人都本着这种良心去完成他所喜爱的工作,象科学家对于科学,艺术家对于艺术,法官对于审判,都本着这个良心去完成。就因为这样,被告在法官面前,也许比在陪审员面前,更有保障一点。法官只相信推理,陪审员则往往为感情所左右。莱谢诺对自己提出了几个问题,希望通过逮捕犯罪分子对这些问题获得满意的解答。

绑架马兰的新闻已经轰动了特鲁瓦,可是在八点钟的时候阿尔西还不知道,因为派人来找宪兵队和治安法官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吃晚饭;而在五天鹅则还没有任何人知道。五天鹅谷和古堡现在第二次被包围了,可是这一次包围的是司法机关,而不是警察局;有时同一个部门可以妥协,同另外一个部门却往往不可能。

洛朗丝只要对玛尔特、卡特琳和迪里厄夫妇说一声,叫他们留在吉堡内,不要外出,也不要朝外张望,他们是一定会严格遵守的。运金的人马每次回来,马儿总是停在豁口对面的低洼道路上,罗贝尔和米许是这队人马中最强壮的两个人,他们再从那里悄悄地把一袋袋金子通过豁口运进一个地窖,这地窖位于被称为小姐塔楼的楼梯下面。这一天五点半钟他们回到古堡以后,四个贵族和米许立刻把金子埋藏在地窖里。洛朗丝和奥特塞尔兄弟认为最好是筑一面墙把地窖堵死。米许在戈塔尔的帮助下马上动手砌墙,戈塔尔奔到田庄去找几袋造房子剩下的灰泥,玛尔特偷偷地回家把灰泥给了他。米许的农舍造在一块高地上,以前米许就是在这块高地上望见那些宪兵的,到他的房子去要通过那条低洼的道路。米许这时饿到极点,他飞快地砌着墙,到了七点半钟,他已经全部完工。戈塔尔已经去取最后一袋灰泥,米许原来以为需要,现在发觉不需要了,就快步赶回家去,想告诉戈塔尔不用再运。他的农舍这时已被五天鹅的村警、治安法官、书记官和三个宪兵包围,他们都躲在一旁,听见米许回来,让他走进了屋子。

米许遇见戈塔尔,看见他肩上还打着一袋灰泥,就远远地向他叫喊:

“已经搞完了,孩子,送回去吧,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米许满头是汗,衣服被灰泥和从豁口掉下来的砖石碎片弄得很脏,他满心高兴地走进厨房,厨房里玛尔特和她的母亲正在把汤搬到饭桌上等他。

米许拧开水龙头要洗手的时候,治安法官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书记官和村警。

“你到我们这儿来有何贵干哪,皮古先生?”米许问。

“我以皇上和法律的名义逮捕你!”治安法官回答。

这时候三个宪兵带着戈塔尔走了出来。玛尔特和她母亲看见宪兵们戴着的卷边帽子,都惊骇地互相望了一眼。

“啊!唔!这是为什么?”米许边问边走到桌前坐下来,对他老婆说,“快给我端饭来,我饿死了。”

“你同我们一样知道得清清楚楚,”治安法官说,他把逮捕证给米许看看,然后示意书记官开始制作审讯笔录。

“那好吧,喂,戈塔尔,你发什么愣啊?你到底想不想吃晚饭?”米许说,“别管他们写什么废话。”

“你看见你身上衣服的样子吗?你不抵赖你的这副模样吧?”治安法官问,“你也不抵赖你刚才在院子里对戈塔尔说的那句话吧?”

玛尔特对米许的冷静觉得十分惊异,她端上菜来。米许饿极了,狼吞虎咽,一句话也不回答,他的嘴里塞得满满的,他的良心是清白的。戈塔尔则吓坏了,一点儿也吃不下去。

“喂,”村警凑到米许的耳边说,“你把上议员弄到哪里去了?按照司法人员说,这对你是判处死刑的问题。”

“啊!我的天啊!”玛尔特叫起来,她听见了后面一句话,仿佛五雷轰顶似的倒了下去。

“这一定是维奥莱特作弄了我们!”米许喊起来,他想起了洛朗丝说的那句话。

“哦!你也知道维奥莱特看见你们了,”治安法官说。

米许咬了咬嘴唇,决心再也不开口说话。戈塔尔也学他的样子。

治安法官看见没法子再使米许开口说话,而且米许的犟劲在村子里是出名的,他就下令把米许和戈塔尔的手捆绑起来,把他们带到五天鹅古堡去,他自己也向古堡进发,去与陪审团的主席会合。

四个贵族和洛朗丝太饿了,晚饭对他们太富于吸引力了,以致他们不愿意浪费时间去换衣服,直接就到客厅里来。五天鹅小姐穿着她的骑马服,其余几个人穿着白皮短裤,绿呢上衣,下套马靴。他们在客厅里遇见了奥特塞尔夫妇。这对夫妻有点坐立不安,因为丈夫看见他们来来去去,又发现洛朗丝提防着他,其实是女伯爵不能够把他当作下人一样给他下命令。他的一个儿子又对他提出的一个问题避而不答,而且走了开去,于是他过来对妻子说:

“我怕洛朗丝又给我们惹麻烦了!”

“你们今天打猎打的是什么?”奥特塞尔太太问洛朗丝。

“哈!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你的孩子们参与的是什么坏事,”

她笑嘻嘻地回答。

这句话虽然是开玩笑说的,却使老太太听见后哆嗦起来。

卡特琳进来说开饭了。洛朗丝让奥特塞尔先生挽住她的臂膀,这个狡猾的举动她自己也觉得好笑,因为这样一来她的一个表哥就必须挽住奥特塞尔太太的臂膀,而根据他们的约定,老太太已经变成决定他们命运的人了。

西默兹侯爵挽着奥特塞尔太太的臂膀走到饭桌旁边。饭前祷告完毕以后,当时形势变得如此紧张,以致洛朗丝和她的两个表哥都心跳得非常猛烈。把汤和菜肴分给他们的奥特塞尔太太,看见西默兹兄弟脸上有惴惴不安的神色,洛朗丝的温顺的脸上激动得变了颜色,不禁大为惊骇。

“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吧?”她盯着他们几个人大声说。

“你这句话是对谁说的?”洛朗丝问。

“对你们大家说的,”老太太回答。

“对我来说,母亲,”罗贝尔说,“我饿坏了。”

奥特塞尔太太一直心乱如麻,她想把一盘菜给西默兹弟弟吃,却弄错了,给了哥哥。

“我就象你们的母亲一样,尽管你们的领带不同,总是把你们弄错。我还以为是让你弟弟吃呢,”她对哥哥说。

“你才不知道你给了他多么好的东西哩,”弟弟说,脸色变得象死人似的毫无血色,“他当上五天鹅伯爵了。”

可怜的弟弟原来是快快活活的青年,现在要永远沉沦在悲哀中了,可是他还有气力支撑着,望着洛朗丝微微一笑,极力抑制着自己极度的遗憾。片刻之间,情人降低到表哥的身分。

“怎么!女伯爵已经选好了吗?”老太太叫嚷起来。

“不是我选的,”洛朗丝说,“是命运为我们作出了选择,你就是命运的工具。”

她把早上的协议说了出来。西默兹哥哥眼看着弟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一阵又一阵地只想喊出来:“你娶她吧,我宁愿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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