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尊称贝格大公爵老爷为殿下,”神甫说。

“这家伙是谁?”西默兹先生问。

“缪拉,拿破仑的妹夫,”奥特塞尔老头说。

“好极了,”五天鹅小姐说,“人家也管德·博阿奈侯爵的寡妇①叫陛下吗?”

①指拿破仑的第一个皇后约瑟芬,她的前夫是德·博阿奈侯爵。

“当然啦,小姐,”神甫说。

“我们应该到巴黎去看看这一切,”洛朗丝喊道。

“唉!小姐,”米许说,“为了把小米许送进中学,我到过巴黎,我可以向您发誓,所谓皇家禁卫军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所有的部队都象这个样子,他们的日子可能比我们的日子更长久。”

“人家说有许多贵族人家的子弟都当了兵,”德·奥特塞尔先生说。

“根据现行法令,”神甫说,“你的孩子们不得不服兵役。兵役法是不问家庭出身和姓氏的。”

“这个人用他的宫廷,比大革命用它的斧子给我们造成的危害更大!”洛朗丝惊叫起来。

“教会也为他祈祷呢,”神甫说。

所有这些话,一句接一句,句句都象是围绕夏尔热伯夫老侯爵的忠告进行评论,不过这些年轻人信仰太狂热,荣誉感太强,不愿意接受妥协。他们就象有史以来所有战败的党派所做的那样,自己对自己说:战胜者的繁荣很快就会消失,皇帝只不过有军队在支持他,法权迟早总会战胜事实的,等等,等等。尽管有过忠告,他们还是跌进在他们面前挖好的陷阱里,而象奥特塞尔那样谨慎和驯顺的老好人,本来是可以避免这一点的。坦率的人们也许会承认,在灾祸降临到他们头上之先,他们总是得到过明显的或者隐晦的提醒。有许多人一直到灾难发生以后,才弄明白这种神秘的或明白的忠告的深刻意义。

“不管怎样,女主人知道我在没有算清帐目以前,是不会离开这个地区的,”米许低声对五天鹅小姐说。

她的全部回答只是对他会意地望了一眼,他就走了。米许立刻把他的全部土地卖给贝拉什的佃农博维萨热,他还要等二十天才能收到价金。在侯爵来访以后一个月,洛朗丝把森林里埋藏着一百万财产的事告诉她的两个表哥,向他们建议在四旬斋第三周的星期四那天去发掘。由于雪下得很大,很厚,米许一直到现在还不能去挖掘那笔财产,不过他也宁愿同他的主人们一起动手做这件事。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开这地区,他也在为自己担心了。

“马兰突然到了贡德维尔,谁也不知道为什么,”米许告诉他的女主人,“我一想起在老主人死后就让贡德维尔出售这件事,我就受不了。我当时没有按照我的冲动去做,我认为简直是有罪!”

“他为什么要在隆冬严寒的时候离开巴黎?”

“全阿尔西都在谈论这件事,”米许回答,“他把家里人留在巴黎,只让贴身男仆跟着他。陪他一起来的有阿尔西的公证人格勒万先生,马里翁太太——她就是奥布税务局长的夫人,出面代马兰买下贡德维尔的那个马里翁的弟妇。”

洛朗丝认为四旬斋第三周的星期四是个好日子,因为那天狂欢节开始,农民都到城里参加化装舞会,地里没有人,可以免得人多眼杂。可是正如在许多罪案里发生的情况一样,恰恰是因为选择了这个日子,才促使了灾难的降临。命运同五天鹅小姐一样,是花了不少心思来作出安排的。古堡里的年轻人开了一个会,他们认为奥特塞尔先生和太太如果知道位于森林边沿的古堡里埋藏着一百一十万金法郎,那是会非常担心的,他们决定不让老两口知道。奥特塞尔兄弟也同意这个意见。这次远征的秘密只限于戈塔尔、米许、四个年轻贵族同洛朗丝知道。

经过多方盘算以后,他们觉得把四万八千法郎装在长袋子里,放在每匹马的马背上,是个可行的办法。这样只要去三次就够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一致同意凡是过分好奇可能带来危险的人,都让他们到特鲁瓦去看狂欢节热闹,只留下可靠的卡特琳、玛尔特和迪里厄看守古堡。仆人们都很高兴得到这个自由,天蒙蒙亮就动身走了。戈塔尔在米许的帮助下,一大清早就包扎马蹄和备好马鞍。大队人马取道五天鹅花园,从那儿主人和仆人一起到森林去。花园的门很矮,每个人都不得不牵着马走过花园,刚好在他们上马的时候,贝拉什农场的佃农博维萨热从那儿经过。

“当心!”戈塔尔叫喊,“有人。”

“哦!是我,”那个老实的佃农钻出来说,“你们好,先生们;你们不顾县政府的禁令,还想去打猎吗?我不会去告发你们,可是你们得小心点!你们有朋友,可也有不少仇人哩。”

“啊!”胖胖的罗贝尔·德·奥特塞尔微笑着说,“只要天主保佑我们这次打猎成功,你就会重新找到你的旧主人的。”

当时的环境使这句话听起来具有另外一种涵义,洛朗丝不由得严厉地望了罗贝尔一眼。西默兹孪生子哥哥完全相信,只要付给马兰一笔赎金,马兰就会把贡德维尔交还给他们。这些年轻人想做的事,完全同德·夏尔热伯夫侯爵的忠告相反。罗贝尔也同他们一样,抱着同样的希望,所以才说出那句要命的话来。

“不管怎样,可不能说出去,老朋友!”米许对博维萨热说,他拿着园门的钥匙,走在最后。

那天天气晴朗,是三月末的好天气,空气中没有湿味,地面干爽,天空无云,气温和暖得叫人看见没有叶子的光秃秃的树木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田野里倒不时可以看到一块块绿色的地面。

“我们去觅宝,而你,表妹,你才是我们家里真正的珍宝,”西默兹孪生子中年长的一个笑着说。

洛朗丝策马在前面走,她的两个表哥一边一个跟着她。后面是奥特塞尔两兄弟,米许跟着他们,戈塔尔在最前边开路。

“既然我们能够收回财产,起码收回一部分,你就嫁给我的哥哥吧,”弟弟低声对洛朗丝说,“他爱你,你们会象现在的贵族那样富有。”

“不,让你哥哥拥有他的全部财产吧,我要嫁给你,因为我的财产已经足够使我们两个人富有了,”她回答。

“就这样办吧,”西默兹侯爵大声说,“至于我,我要离开你去找一个同你不相上下的女子做妻子。”

“原来你不象我想象中那么爱我,”洛朗丝带着吃醋的表情望着哥哥说。

“不,我爱你们俩,超过你们爱我,”侯爵回答。

“那么你是作自我牺牲了?”洛朗丝问西默兹哥哥,同时向他望了一眼,眼光里充满了瞬间的偏爱。

侯爵没有回答。

他的沉默使她禁不住作了一个不耐烦的手势。

“好吧,”她说,“既然这样我就要从早到晚地想着你,这对我的丈夫说来是无法忍受的一件事。”

“哥哥,我怎么能离开你生活呢?”弟弟望着哥哥嚷道。

“可是你总不能同时嫁给我们两个呀,”侯爵说。接着他又用一个伤透了心的人的粗暴语气加上一句:“现在是作出一个决定的时候了。”

说完以后他就策马向前跑几步,想使奥特塞尔兄弟俩听不见他们的谈话。他的弟弟和洛朗丝也跟着策马向前。等到他们同后面三个人拉开一段距离以后,洛朗丝想开口说话,可是她泪流满脸,一个字也说不出。

“我要进修道院,”她终于开口了。

“你想使五天鹅家族绝嗣吗?”西默兹弟弟说,“本来只有一个不幸的人,而且他愿意接受他自己的命运,而你想造成两个人不幸吗?不能这样;我们当中的一个只能继续当你的表哥,他会听天由命的。自从我们知道我们并不象想象中那么穷的时候,我们兄弟俩就作了一次谈话,而且谈妥了,”说到这里他望着侯爵,“如果你看中的是我,我们的全部财产都归我哥哥。如果我不幸落选了,他就把财产让给我,连西默兹侯爵的头衔也让给我,因为他要成为五天鹅伯爵了!不管怎样,落选的一个总有机会建立家业。最后,如果他觉得自己会郁悒而死,那就让他去捐躯沙场吧,不要在家庭中留下悲痛。”

“我们真正是中世纪的骑士,我们不愧为父辈的子孙,”哥哥大声说;“决定吧,洛朗丝。”

“我们不愿意照这样子下去,”弟弟说。

“而且,洛朗丝,”哥哥说,“不要以为自我牺牲是毫无乐趣的。”

“我的两位亲爱的情人,”她说,“我无法作出决定。你们两个我都爱,就如同你们是一个人一样、就如同你们的母亲爱你们一样!天主会帮助我们。我不作出决定。我们听从命运安排,我只提出一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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