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叫我问对那班长怎么办?那班长一点不见好。”

“他什么地方不舒服?”佩拉德问。

“脑袋,他一个倒栽葱从马上摔下来,准没错儿。当宪兵的,该会骑马,是他运气不好,打了个趔趄!啊!他脑袋后头有一个洞,象拳头那么大。是他运气不好,跌在一块该死的硬石头上,多可怜!他白当了宪兵,还是不断喊痛,叫人听了真觉可怜。”

特鲁瓦的宪兵队长进入院子,下了马,向科朗坦招了招手。科朗坦认出是他,急忙走过来,为了节省时间,推开一扇窗户就问他:

“什么事?”

“我们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就在森林那条大林荫道中间,我们找到了五匹累得快死的马,皮毛上全是汗水,我已经叫人看守着,以便弄清楚它们是从哪儿来的,谁提供它们的。森林已被包围,里面的人一个也休想出来。”

“你估计这些骑马的人是几点钟走进森林的?”

“正午十二点半。”

“严密看守,不要让一只兔子走出森林,”科朗坦低声对他说,“我把佩拉德留在这儿,我去看看那个可怜的班长。”然后转过来凑在普罗旺斯人的耳边说,“你留在镇长的家里,我会派个能干的人来接替你。我们必须利用当地人,你在那里仔细研究一下他们的面孔。”

他转过身来用吓人的声调对大家说:“再见!”

没有人搭理两个暗探,他们走了出去。

“我们抄家一无所获,富歇会怎么说呢?”佩拉德大声对科朗坦说,同时扶科朗坦上藤条马车。

“啊!事情还没有了结,”科朗坦凑近佩拉德的耳边说,“那几个贵族一定在森林里。”

洛朗丝站在客厅的一扇大窗户前面,透过窗户的小方块玻璃凝视着他们。科朗坦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说:

“我曾经干掉过一个各方面都比得上她的女人①,她实在把我惹火了!如果这一位有朝一日落到我的手里,我定要报那一鞭之仇。”

①指《舒昂党人》的女主角玛丽。科朗坦在这部小说中同样以巴黎间谍的身分出现。

“你说的那一位是个交际花,”佩拉德说,“这一个倒是有地位的……”

“我还管这个?凡是在海里的都是鱼!”科朗坦说,同时挥手叫赶车的宪兵挥鞭上路。

十分钟以后,他们完全彻底地撤出了五天鹅古堡。

“你们是怎样打发那个班长的?”洛朗丝对弗朗索瓦·米许说,她叫弗朗索瓦坐下,而且给他吃东西。

“我父亲和我母亲对我说,这件事情关系到我们的生死,叫我不要让任何人走进我们的屋子。我听见林子里有马儿来往的声音,就知道我要对付的是狗宪兵。我要阻止他们走进我们的屋子,就从我家的顶楼里拿了一些粗绳,系在每条道路入口的树上。这时候,我听见马蹄声从一条路上奔来,我把绳子的一端系到骑马人的胸部那么高,另一端环绕着对面的一棵树身,这树就在我听见马蹄声的那条路边。这样道路就被封锁住了。结果还真有效。当时月亮没有了,班长倒栽葱跌到地上,可是他没有死。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倒挺结实,这些宪兵们!不过,我们总算干了我们能做到的事了。”

“你救了我们!”洛朗丝一边说一边亲吻了弗朗索瓦·米许。她把弗朗索瓦送到铁门边,看见四处没人,就凑近他的耳边问:“他们有吃的吗?”

“我刚给他们送去一只十二磅重的面包和四瓶酒。他们可以在那里躲上六天。”

洛朗丝回到客厅以后,发觉奥特塞尔先生和太太,古热小姐和神甫都用询问的眼光望着她。他们的眼光里既包含着钦佩,也带有焦虑不安。

“你真的看见过他们了吗?”奥特塞尔太太高声问。

女伯爵笑吟吟地把一只手指贴在嘴唇上,然后上楼睡觉去了;因为,一旦胜利到了手,疲劳就压倒了她。

从五天鹅到米许住的楼房,最近的路是从这一村庄到贝拉什田庄的那条路,这条路的尽头是圆形广场,就是昨天米许见到两个暗探的地方。因此给科朗坦赶车的宪兵也沿着这条阿尔西的宪兵班长走过的路前进。暗探一边前进,一边在探究用什么办法能叫一个班长摔下马来。他责备自己只派了一个人去察看这么重要的一个地点,他从这个错误里得出一条教训,他要把这条教训收进他编写的留作自己参考的一部警察法典里。

“他们既然能把宪兵干掉,”他暗自忖度,“他们也可能摆脱掉维奥莱特。那五匹死马很明显是从巴黎把四个阴谋家和米许带回到森林里来的。”他抬起头来问那个赶车的宪兵,他是阿尔西宪兵队里的:“米许有马吗?”

“啊!有一匹很好的小马,”宪兵回答,“那是一匹前贵族西默兹侯爵的马厩里培育出来的猎马。这匹马虽然已经十五岁口,可是益发显得剽悍,米许骑着他跑上八十公里以后,这畜生的皮毛还跟我的帽子一样干。啊!他把它照料得可好哩,不管出什么价钱他都不肯脱手。”

“他的马是什么模样的?”

“一匹深褐色的马,蹄子以上有白斑点,很瘦,但是劲头很大,象一匹阿拉伯马。”

“你见过阿拉伯马吗?”

“我一年前才从埃及回来,我骑过埃及骑兵的马。我在骑兵队里服役了十一年,我跟着斯坦热将军越过莱茵河,转到意大利,后来我跟着第一执政到了埃及。因此我不久就可以升为班长了。”

“等我到了米许的住所以后,你到马厩里去看看,既然你同马匹一起生活过十一年,你应该认得出一匹马有没有跑过路。”

“瞧,这就是我们的班长摔下来的地方,”宪兵指着那地点说,从这里出去就是圆形广场。

“你去告诉宪兵队长,叫他到米许的楼房里来接我,我们一起回特鲁瓦去。”

科朗坦下了马车,在那里逗留了几分钟以观察地势。他研究了那两株面对面的榆树,一株靠着猎场的墙,另一株在圆形广场旁边的斜坡上,沟通村子的道路到这里便被圆形广场截断。在视察中他看见道路的尘土中有一粒扣子,是从宪兵的制服上脱落下来的,这种事情,换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发现。他把扣子捡了起来。走进米许的住宅以后,他看见维奥莱特和米许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讨价还价。维奥莱特站了起来,向科朗坦敬礼,请他喝酒。

“谢谢,我只想看看宪兵班长,”年轻的暗探回答,他一眼就看出维奥莱特喝醉已有十二小时以上了。

“内人正在楼上照顾他,”米许说。

科朗坦急忙冲向楼梯,他看见那个宪兵头上裹着纱布,躺在米许太太的床上。

“怎么样,班长?好点了吗?”科朗坦问。

班长的帽子、军刀和武装带都放在一张椅子上。玛尔特不知道她儿子的勇敢行为,只是出自妇女的天性,同她的母亲一起看护着班长。

“我们在等瓦尔莱先生,他是阿尔西城的大夫,”米许太太说,“戈歇已经去找他了。”

“请你们躲避一下,让我同班长谈谈话,”科朗坦说,这两个妇人显然天真无罪的样子使他相当惊异。“你身上什么地方受到了打击?”他一边问一边注意班长的制服。

“胸膛,”班长回答。

“让我看看你的皮带,”科朗坦说。

那条武装带是黄色滚着白边的皮带,由通常称为国民宪兵的人佩戴,最近有一道法令详细规定了这种宪兵制服的每一细节。在皮带上有一块金属牌子,同乡间警卫队所佩戴的相同,法令规定在这牌子上面刻上这行古怪的字:“尊重个人和财产”!弗朗索瓦·米许的那条绳子理所当然地在皮带上留下很深的痕迹。科朗坦拿起他的制服,发现少了一粒扣子,就是他在路上捡到的那一粒。

“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的?”科朗坦问。

“天快亮的时候。”

“他们马上就把你抬到楼上来了吗?”科朗坦注意到卧床铺得齐齐整整,被褥没有动过。

“是的。”

“谁把你抬上来的?”

“两个女的和米许的小孩,是米许的小孩发现我昏倒在地上的。”

“好!他们一家人都没有睡觉,”科朗坦自己思忖,“班长既不是被枪击中的,也不是被棍子打下马的,因为他的敌人如果要打棍子,必须同他处在相同的高度,就是说要骑着马才行。因此他一定是被横过路当中的什么东西绊下马的。难道是一条横木吗?不可能。是一条铁链吗?那会留下痕迹的。”

想到这里他高声问班长,同时走近点仔细打量他,“你当时有什么感觉?”

“我当时被掀起得太突然了……”

“你下巴底下的皮都擦破了。”

“我觉得,”班长回答,“似乎我的脸被一根绳子锯了一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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