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仅仅是些小贵族啊!”米许说。

“我知道,他们是男爵以下的小贵族,”她回答,“可是他们跟五天鹅和西默兹家族结了盟。因此你一定要把我的两个表哥和奥特塞尔兄弟都带到这儿来,你要同他们商量采用什么最妥当的办法到达这座森林。”

“宪兵们来了!您听见了吗?他们在商量呢。”

“不管怎样,你今天晚上已经有两次碰到好运气了,去吧!带他们来,把他们藏在这个地窖里,那就谁也找不到他们了!我一点儿也帮不了你的忙!”她满怀悲愤地说,“我只能充当照亮敌人的警灯。他们看见我安安静静地在这里,是不会怀疑我又把亲戚们带回到森林里来的。因此,问题就在于找到五匹好马,在六个钟头内把他们从拉尼带到我们的森林里来,这五匹马你就让他们死在丛林里算了。”

“钱呢?”米许又问,他一边听年轻的女伯爵说话,一边在苦苦地沉思。

“我昨晚已经给了我的表哥们一百金路易。”

“我保证救得了他们,”米许喊起来,“一旦把他们藏在这里以后,您就不能再来看他们;我的老婆或者我的孩子每星期给他们送两次吃的。可是,由于我的生命没有保障,因此我必须告诉您,小姐,如果我遭到不幸,我住的楼房顶楼的主梁上被我用钻孔锥钻了一个洞,洞口用大木塞塞住。洞里有森林一角的地形图。凡是地形图上标上红点的树,树身底下都有一个黑色标记。每棵树都是一个路标,每个路标左边的第三棵老橡树下面,离树干两英尺远的地方,在七英尺深的地底下,埋藏着一些马口铁皮筒,每个筒里装着十万金法郎。一共有十一棵树,在贡德维尔已经被人抢走的情况下,这十一棵树就是西默兹家的全部财产了。”

“贵族受到的打击,要一百年才能恢复过来!”五天鹅小姐一字一顿地说。

“有没有口令?”米许问。

“士兵们的口令是:法兰西和查理!奥特塞尔和西默兹他们是:洛朗丝和路易!我的天!分别了十一年以后昨天刚见到他们,今天就发现他们有死亡的危险,而且是多么残酷的死亡!米许,”她带着哀愁说,“你在这十五个钟头里一定要谨慎从事,就象你在十二年里那么伟大和忠诚一样。如果我的表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不,”她又说,“我要继续活下去,到杀死波拿巴为止!”

“真的到了一切都失败的那一天,我会和您一起干的。”

洛朗丝抓住米许粗糙的手,用英国方式同他热烈握手。米许摸出怀表,已经是半夜了。

“我们不管一切走出去吧,”他说,“看哪一个宪兵敢挡我的路。至于您,小姐,我倒不想指挥您,可您还是骑着马飞快奔回五天鹅为好。他们在那里,去戏弄戏弄他们吧。”

地洞的门打开以后,米许听不到一点声音。他把耳朵贴到地上,又迅速站起身来,他说:

“他们在特鲁瓦附近的森林边沿!我一定要赶上而且超过他们!”

他帮助女伯爵出了洞,把石头再搬过来堵上洞口。做完以后,他听见洛朗丝柔和的声音在叫他,因为她想看见他上马以后她才上马。粗鲁的汉子不由得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同他年轻的女主人最后互相望了一眼,她的眼睛里却是干的。

“戏弄他们,他这话说得有道理!”等到她听不见马蹄声以后,她对自己说。于是她放马奔驰,向着五天鹅直奔过来。

德·奥特塞尔太太一知道她的两个儿子生命受到威胁,剧烈的痛苦使她晕倒过去,可是同样的痛苦马上又使她清醒过来而且恢复了力气。她本来就不相信大革命已经结束,而且她也知道那个时代可以不经过审讯立即处决。她很想知道事情的究竟,便下楼回到客厅,那里的景象完全值得一位风俗画家描绘一番。本堂神甫继续坐在赌桌旁边,手里下意识地在玩弄那些筹码,眼睛却偷偷地注视佩拉德和科朗坦,他们俩站在壁炉的一个角落里低声谈话。有好几次科朗坦锐利的眼光碰到本堂神甫同样锐利的眼光,然后两个人很快就把眼光挪到别处,宛如两个相匹敌的对手拔剑交锋一下以后,又退回去防守一样。奥特塞尔老头,象只苍鹭一样站着不动,还保持着惊呆了的姿势,旁边站着又肥胖、又高大、又吝啬的古拉尔。这位镇长虽然穿着有钱人的服装,看起来仍象是一个仆人。他们两人用茫然的眼光望着那些宪兵,戈塔尔就在宪兵中间,始终哭着,他的两只手被绑得那么紧,以致变成了紫色而且肿胀起来。卡特琳仍然保持天真纯朴、一无所知的样子,可是有点深不可测。宪兵班长,照科朗坦的说法,犯了逮捕这两个小人物的错误,现在他不知道是留下来好还是走出客厅好。他站在客厅中间沉思着,一只手按在他的佩刀柄上,眼睛望着两个巴黎人。手足无措的迪里厄夫妇同古堡里其他仆人惴惴不安地聚在一起。如果不是有戈塔尔的抽咽声,连只苍蝇飞过都能听见。

门打开了,每个人的脸都转过去,只见德·奥特塞尔太太满面惊惶,脸色苍白,几乎被古热老小姐拖着进来。古热小姐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两个巴黎暗探很希望进来的是洛朗丝,而古堡的人都害怕洛朗丝会进来。屋里主人们和仆人们一齐回头这个本能的动作,仿佛许多傀儡被人按了一下机关,整齐划一地动了一下,或者一齐眨了一下眼睛一样。

德·奥特塞尔太太很快地向前大踏步走了三步,到达科朗坦面前,用激烈然而时断时续的声音对他说:

“可怜可怜吧,先生,告诉我我的儿子被控犯了什么罪?您相信他们到过这里吗?”

本堂神甫看见老太太以后就低垂下眼睛,仿佛在对自己说:“她要做出一些蠢事来!”

科朗坦彬彬有礼同时带点嘲讽地回答:“我担负的职责和使命不容我告诉你。”

这个花花公子的令人憎恨的礼貌使他的拒绝更显得无可动摇,老太太顿时呆若木鸡,倒在古热神甫旁边的一张扶手椅上,合拢双手,祈祷起来。

“你在哪儿抓到这个哭娃娃的?”科朗坦指着洛朗丝的小马夫问宪兵班长。

“在通往田庄的路上,那条路沿着猎场的围墙,这个小家伙想到小园圃树林去。”

“这个小姑娘呢?”

“她吗?是奥利维埃抓住她的。”

“她到哪儿去?”

“往贡德维尔方向。”

“他们两人各自走相反方向的路么?”科朗坦问。

“是的,”宪兵回答。

科朗坦转过来问镇长:“他们不就是五天鹅女公民的小厮和贴身女仆吗?”

“是的,”古拉尔回答。

佩拉德凑到科朗坦的耳边说了两句话以后,就带着宪兵班长走了出去。

这时候,阿尔西的宪兵班长进来了,他走到科朗坦跟前,对他低声说:

“这地方我很熟悉,我把附属建筑都搜查遍了,除非罪犯钻到地里去,没有任何人。我们甚至用枪托把地板和墙壁都敲过了。”

佩拉德又走进来,招手叫科朗坦过去,把他带到壕沟豁口的地方,指给他看那条低洼的道路。

“他们的诡计,我们算猜着了,”佩拉德说。

“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吧,”科朗坦说,“那个小家伙和那个姑娘骗过了这些蠢才宪兵,让我们猎取的目标安全地逃走了。”

“我们要等到天亮以后才能知道事情真相,”佩拉德继续说,“这条路是潮湿的,我已经派了两个宪兵守住这条道的两头,等到我们能看得清楚时,我们就能从脚印上看出来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这儿有马蹄印,”科朗坦说,“我们到马厩里看看。”

佩拉德同科朗坦从马厩回到客厅以后,佩拉德问奥特塞尔先生和古拉尔:“这儿一共有几匹马?”

“喂,镇长先生,你是知道的,回答吧,”科朗坦看见这个官员迟迟疑疑不回答,便向他大声发问。

“女伯爵有一匹母马,戈塔尔有一匹,德·奥特塞尔先生也有一匹。”

“我们在马厩里只看见一匹马,”佩拉德说。

“小姐骑出去蹓跶了,”迪里厄说。

“你的被监护人经常半夜出去蹓跶吗?”行为放荡的佩拉德问奥特塞尔先生。

“经常出去,”那个老好人天真地回答,“镇长先生可以向你证明这一点。”

“她好异想天开,那是人人知道的,”卡特琳插嘴说,“她在睡觉以前要仰望天空,我相信一定是你们的刺刀在远处的闪光刺激了她的好奇心。她出去的时候对我说了,她想去看看是不是又发生了一次革命。”

“她在什么时候出去的?”佩拉德问。“)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