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许带洛朗丝来到的这个景色如画的地方,以后对本书的几个主要人物以及米许自己的命运都有重大影响,因此作者不得不把它描写一番。何况我们在下文可以看到,这地方在帝国的司法案件日程表上已经很有名了。

“生母”森林过去属于一所圣母修道院所有。这所修道院被占领、劫掠、毁坏,以致最后连修道士和财产全部消失,一无所有。森林成了你争我夺的目标,最后归并入香槟伯爵的领地;伯爵先把地抵押,继而出卖了森林。经过了六百年,大自然已经在修道院的废墟上披了一件茂茂密密的绿大衣,把一座最美的修道院消灭得无影无踪,唯一剩下的痕迹,就是一个隆起的小丘,上面植满了美丽的树木,周围是一圈无法通过的繁密的灌木丛。一七九四年以来,米许一时高兴,在那些没有树的缝隙里,种上多刺的阿拉伯橡胶树,使灌木丛益发厚实了。小丘脚下有一个水塘,说明这里隐藏着一股泉水,这也就是过去修道院为什么建筑在这里的原因。“生母”是“圣母”的变音,这个有八百年历史的名字,只有掌握着这座森林的土地证件的人才知道其来源,才知道过去有一座修道院在森林中央。西默兹侯爵,纯粹出于偶然,由于一件官司迫使他查阅土地证件,获悉了修道院的存在。听见了大革命的第一声响雷以后,他立刻着手搜寻修道院的原址;他抱着什么目的,是很容易猜想得到的。米许作为对森林了如指掌的守林人,当然帮助他的主人寻找;守林人的洞察力使他找到了修道院的原址。他仔细观察森林的五条主要道路,虽然有几条已经完全消失,仍然可以看得出条条都通到小丘和水塘这里,过去人们一定是从特鲁瓦、阿尔西山谷、五天鹅山谷、奥布河畔巴尔等地到这儿来的。侯爵想探查小丘,可是他只能雇用外地人来完成这项工作。由于情况紧急,他不得不放弃了这项研究,可是这个小丘里面要么藏着宝物要么掩埋着修道院的地基,这一点却仍然留在米许的心里。米许继续进行这项考古工作;在小丘唯一的陡峭地点下边,两棵树中间,与水塘同一水平面上,他感到地底下有空洞的响声。

趁着一个月色明亮的夜晚,他拿着一把鹤嘴锄来到这里,开了些时辰,只见露出了一个地窖的入口,走下几级石头台阶就进入了地窖。

水塘的最低洼处约有一公尺深,整个水塘的形状象一把抹刀,刀柄仿佛从小丘里伸出来,使人想到有一道泉水从这座人造假山里流出来,渗透到这广大的森林中,直到完全消失为止。这块沼泽地周围长满了水生树种,榛树、柳树和赤杨,这是森林的全部小径、过去大路的遗址,以及今天早已荒废了的森林马路的汇合处。这里的水是活水,可是看起来象死水,水面布满水芹和一些叶子阔大的植物,看起来一片绿色,同岸边丛生着的茂密细草简直区别不出来。这水离开人住的地方太远,以致除了猛兽,没有什么别的动物前来享用。小丘四面无路可通,一般的守林人和猎人又都认为沼泽底下不可能存在任何东西,所以森林的这个角落从来没有人游览、搜索或探测过。这个角落属于森林最古老的采伐区,米许将它留作乔林,准备让它成材后再开采。在地窖的尽头,有一个拱顶的小房间,又干净,又卫生,全部由大石块筑成,是属于那种被称为“修道院密室”的建筑物。拆毁修道院的人一定是尊重这道泉水,而且鉴于保护着地面水源的是看来十分厚实的墙,象罗马人的墙一样由砖头和水泥筑成,不易拆毁,所以才留下这所干干净净的密室和那几级台阶。

米许用大石块把入口堵塞住;为了垄断这个秘密使别人不能走进这个入口,他给自己定下一条法律:永远不从水塘进去,只能爬上树木茂盛的小丘,从上面笔直地下到地窖里。

米许和女伯爵这两个逃亡者到达那里的时候,月亮正把优美的银白光线洒在小丘的百年老树的树梢上,这里的林中空地伸展着雄壮的丛林,被通向那里的道路横七竖八地切断,有些切成圆形,有些切作尖形,有一簇末端只有一棵树,另一簇末端是一个小树林,月光在它们中间嬉戏。在这里,人们的视线没法不被逐渐远去的景物所吸引,这些景物中有弯曲的小径,有十分壮观的悠长的森林大道,也有一堵墨绿的树墙。月光透过这个路口的枝叶,照射到水芹和睡莲留出来的空隙上,使这无人知晓的安静的水面上闪耀着钻石般的光芒。青蛙的咯咯声在这森林的美丽角落里打破了深沉的静寂。

这森林原野的芳香唤醒了灵魂深处对自由的要求。

“我们安全了吗?”女伯爵问米许。

“安全了,小姐。可是我们各有各的任务。您把我们的马拴到小丘顶上的树林里,每匹马的嘴上扎上一条手帕,”米许一边说一边把马鞭还给她;“我的马和您的马都很懂人性,它们会知道它们不该发出声音来。您做完以后,从这个峭壁上直接跳到水边,要注意不要让您的衣裳被什么东西勾住,我在下面等您。”

女伯爵跑去将马匹藏起,把马儿拴住而且堵住它们的嘴,这时候,米许搬开石头,露出密室的入口。女伯爵自以为对这森林了如指掌,等到她发现自己处在拱形的屋顶下面时,她不由得惊异到了极点。米许象个泥水匠那么轻巧地把拱形石又搬回挡住入口。他做完以后,已经听得见宪兵的人声马嘶在静寂的夜里响着,可是他依然安静地打击火石,点着一小根松枝,把女伯爵带到密室里去,密室里还剩下一小节蜡烛,是他从前侦查这间密室时用剩的。密室的铁门有一英寸厚,虽然好几个地方被铁锈蚀穿了,他已经修好而且可以从外边用门闩插进门洞关住。女伯爵疲倦得要死,坐在一张石凳上,凳子上面的墙上还系着一个铁环。

“我们有一间客厅可以谈话,”米许说,“现在宪兵们爱转悠多长时间就转悠多长时间好了,最倒霉的事充其量不过是他们夺走我们的马儿。”

“夺走我们的马儿就等于杀死我的表哥和奥特塞尔兄弟!”洛朗丝说,“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

米许把他偷听到的马兰和格勒万谈话的片言只语叙述了一遍。

他说完以后,女伯爵说:“他们正在去巴黎的路上,今天早上他们就要进入巴黎。”

“那他们就完了!”米许喊起来,“您知道在巴黎城门口所有出入的人都受到监视。马兰的最大利益就是使我的两位主人牵连进这件阴谋,好把他们干掉。”

“可是我一点不知道这事的整个计划!”洛朗丝惊叹道,“怎样去通知乔治,里维埃和莫罗他们呢?他们现在在哪儿?没有办法了,咱们只考虑我的两个表哥和奥特塞尔兄弟吧,你无论如何要追上他们。”

“电报比任何骏马都跑得快,”米许说,“在所有牵涉进这件阴谋的贵族中间,您的两位表哥是被追捕得最厉害的。如果我找到他们,我一定要把他们藏在这里,一直到这场风波过去为止。他们可怜的父亲给我提供这个隐蔽所的线索时,也许有什么幻觉,他早就预见到今天他的两个儿子要在这里避难!”

女伯爵说:“我的母马是阿图瓦伯爵的马厩里养育出来的,它的父亲是伯爵一匹最优良品种的英国马,可是它已跑了一百四十四公里,骑它去,你到不了目的地,它就要累死了。”

“我的马很好,”米许说,“您要是跑一百四十四公里,那我不是只要跑七十二公里就行了吗?”

“不,九十二公里,”她说,“因为他们从五点钟就上路了!你可以在过了拉尼的地方找到他们,在库弗雷,他们大概要在拂晓时分离开库弗雷,化装成海员,乘船进入巴黎。”她从手指上拿下她母亲的半只结婚戒指交给他,继续说,“这就是唯一能使他们相信的东西,另外半只我已经交给他们了。库弗雷的卫兵是他们手下一个士兵的父亲,今天晚上会把他们藏在树林中间烧炭工人弃置的一所木屋子里。他们一共有八个人。奥特塞尔两兄弟,我的两个表哥和他们的四个手下人。”

“小姐,没有人会去追捕士兵的,我们只要去救西默兹两位少爷就行了,其余的人就让他们自己逃命去吧。对他们大喊一声‘危险啊!’还不够吗?”

“抛弃奥特塞尔两兄弟?办不到!”她说,“他们应该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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