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科朗坦凑到班长的耳边骂了一句,班长愕然。

“为什么你不放他走?我们只要跟着他就能知道更多的事情。”

戈塔尔采取的办法是象白痴似的放声大哭。卡特琳则完全是一副天真无邪和一无所知的模样。这使得那个年纪大的官员深思起来。这位勒努瓦的学生,看看那个男孩,又看看那个女孩,对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加以观察;他认为老贵族德·奥特塞尔很狡猾,却装出一副蠢相;聪明的神甫在玩弄赌桌上的筹码,其余的仆人和迪里厄都表现出很惊愕。他研究完毕以后,走到科朗坦前面,凑在他耳边说:

“我们的对手并不是些笨蛋!”

科朗坦的回答是用眼光指点一下那张赌桌,然后说:

“他们在玩纸牌!女仆正为屋子的女主人铺床,她逃掉了;说明我们的袭击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我们要紧逼他们。”

一道豁口总有它出现的原因和它的用途。下面就叙述一下处于现在称为小姐塔楼以及牲口棚之间的那道豁口的来由。德·奥特塞尔老头在五天鹅安顿下来以后,就把一条很长的原来用来引导森林的水流到壕沟里去的水道,改成一条道路,把古堡的未开垦的土地一分为二,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在这条道路上种植百来棵胡桃树,树苗是他在一片苗圃里找到的。十一年过去了,胡桃树长得茂茂密密,几乎盖没了这条道路,道路两边又各有一道两公尺高的堤岸,道路的尽头是最近买下来的三十英亩的小树林。古堡里各类人等齐整以后,人人都愿意抄近路从壕沟出去上大路,而不愿意兜一个大圈子从小铁门出去;这条大路沿着猎场围墙直通田庄。因此,不知不觉间,人来人往把壕沟的豁口越弄越大,尤其是在十九世纪,壕沟根本没有什么用处,奥特塞尔老头甚至经常说要把壕沟改作他用,因此人们走路更无所顾忌。泥土、沙砾、石块经常坍下来,终于填满了沟底,构成一条高高的堤道,只在下大雨时才能淹没。虽然古堡的每一个人,包括女伯爵在内,都曾经尽了一分力量,把这壕沟弄坍一大块,可是这个缺口相当陡峭,要把一匹马拉下去相当困难,尤其是再把马从另一面拉上大路就更难。说也奇怪,在危难中马儿似乎懂得主人的心思,困难的事也就变得不困难了。

女伯爵听了玛尔特的话,正在犹豫不决,要求玛尔特仔细说明的时候,米许在小丘顶上已经看清楚宪兵走过的路线,完全明白了暗探们的计划,可是因为没有人到来,他以为已经没有希望了。一队宪兵沿着猎场围墙走过来,象哨兵一样拉开距离,各个人之间的距离恰好能使他们互相看得见,听得见,能够倾听和监视最细微的声音和最细小的事物。米许趴在地上,耳朵贴地,学印第安人的办法,通过声音的强弱来计算他还剩下多少时间。

“我来迟了!”他心里想,“这笔帐我要向维奥莱特算!他花了多少时间才喝醉!怎么办?”

他听见另一队宪兵从小道走出森林然后从铁栅栏前面经过。他们的动作跟从大路来的那一队宪兵完全一样,两队宪兵马上就要会合了。

“还剩下五、六分钟!”米许心想。这时候,女伯爵出现了。米许用强有力的手把她拉到有荫蔽的道路上。

“一直向前走!”米许对他的老婆说,“领她到我系马的地方去,千万不要忘了,宪兵们耳朵可灵呢。”

这个汉子在大难当头的时候是十分机灵的,他一看见卡特琳拿了马鞭、手套和帽子到来,尤其是看见戈塔尔牵着母马到来,就立即下定决心作弄一下宪兵们,而且要如同他刚才作弄维奥莱特一样成功。戈塔尔象变戏法似的,逼着那匹母马爬上了壕沟。

“用布把马蹄裹上了?……让我拥抱你!”米许紧紧抱住戈塔尔说。

米许让那匹母马走到它的女主人身边,他接过了手套、帽子和马鞭。

“你很聪明,你会懂得我的意思,”他继续说,“强迫你的马儿爬上这条路,不用鞍鞯就骑上它,拚命穿过田野向田庄驰去,把宪兵们吸引过来追赶你。你要替我把所有这些分散的宪兵整队都吸引过去,”他又加上一句,同时做了一下手势,指出应走哪一条路。然后他转过身对卡特琳说:

“至于你,姑娘,另外有些宪兵正从五天鹅到贡德维尔这条路上来扑向我们,你沿着同戈塔尔相反的方向奔去,把宪兵们从古堡吸引到森林那边。总之,你们一定要做到使我们在这洼路上不受干扰。”

卡特琳同那个孩子立刻遵照吩咐执行。那个出类拔萃的孩子在这次事件中多次表现出他十分聪明。他们使两排宪兵都以为他们要抓的人逃走了,拚命在后面追赶。朦胧的月色使人看不清逃走的人是什么身材,穿什么衣服,性别如何,人数多少。人们只遵照这条错误的定理去追赶他们:“必须逮捕那些逃走的人!”这条定理对高级谍报工作说来是愚蠢的,刚才科朗坦已经有力地向宪兵班长指出来了。米许却巧妙地利用了宪兵们的本能,几分钟以后,他就到了森林里玛尔特带领女伯爵来到的地方。

“奔回家里去,”他对玛尔特说,“森林肯定被巴黎来的人监视着,留在这里很危险。毫无疑问,我们需要的是完全的自由。”

米许解开他的马,请女伯爵跟着他走。

洛朗丝说:“我不走,除非你能说明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因为归根结底,你是米许。”

米许用温和的声音回答:“小姐,两三句话就可以向您解释清楚我所扮演的角色。我是西默兹家的财产保管人,两位西默兹先生并不知道。我在这件事上接受他们已故父亲的指示,也接受我的保护人,他们的母亲的指示。因此我扮演了一个激烈的雅各宾党人的角色,为的是帮助我的两个幼主;不幸得很,我这场戏开演得太晚了,没有能够挽救两位老人家的性命!”

说到这里米许的声音有点哽咽了。

“自从两位少爷逃亡以后,我总叫人把钱交到他们手里,让他们能够体面地生活。”

“是通过斯特拉斯堡的布兰梅耶银号汇的款吗?”

“是的,小姐,那是同特鲁瓦的吉雷先生有往来的一家商号;吉雷先生原是一个保王党,为了保护他的财产,也象我一样扮作雅各宾党人。有一天晚上,我走出特鲁瓦的时候,跌落了一张纸,被您的佃农捡了起来,这张纸上面写的就同这件事有关,可能牵累我们,而我的生命已经不属于我自己,是属于他们的,您明白吗?我没有能够把贡德维尔买下来。因为处在我的地位,他们可能砍我的头,问我从哪里弄来这许多金子。我宁愿迟一点再把这块地买回来,可是马里翁这个恶棍是另一个恶棍马兰的代理人。贡德维尔早晚会回到它的真正主人手里。这是我的责任。四个钟头以前,我用枪瞄准了马兰,哼!他已经给熏出洞了。只要他一死,贡德维尔就要拿出来拍卖,您就可以把它买下来。我如果死了,我的老婆会交给您一封信,上面告诉您到哪里去拿钱。可是马兰这个强盗胚对他的老伙计格勒万——他也是一个无赖——说,两位西默兹先生阴谋杀害第一执政,他们已经回到这里,又说最好是告发他们,把他们除掉,就可以在贡德维尔安居乐业。由于我看见来了两个高级暗探,我就卸下枪支,抓紧时间奔到这儿来,我想您一定知道到哪儿和用什么方法去通知两位少爷的。这就是我要说的一切。”

“你当个贵族也毫不逊色,”洛朗丝说,同时把手伸出去让米许亲吻。米许想跪下来吻这只手,洛朗丝看见他的动作,马上阻止他:“站着吧,米许!”那说话的音调和眼神使他顿时感到十分幸福,正如他过去十二年来感到不幸一样。

“您奖赏我,好象我已经干了我还未能做到的事,”他说,“您听见吗,这班绞刑架的忠仆来了?我们到别处去谈吧。”

米许拿了马缰绳,站到女伯爵翻身上马的那一侧,对她说:

“您的全副心思只要放在坐得稳、能鞭策您的马儿和防止树枝打到您的脸上,就行了。”

然后他带着她飞快地奔驰了半个钟头,七弯八转,过去又回来,把林中空地里的马蹄印弄得分辨不出,最后到了一处地方停下来。

“我同你一样熟悉这座森林,可是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了,”女伯爵环视四周说道。

“我们是在森林的中央,”他回答,“有两个宪兵跟着我们,可是我们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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