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一个是佩拉德,在他身上体现着旧警察最良好的传统;一个是科朗坦,他是间谍之王;事实上这两个人的确负有秘密使命到这儿来。马兰认为这两位艺术家在可悲的闹剧中扮演双重角色,他并没有弄错。因此,在叙述他们的行动以前,有必要说明他们是谁的两只臂膀,他们的头头是谁。

波拿巴成为第一执政以后,发觉富歇在负责公安部的工作。大革命公开地而且很有理由地创建了一个专门的部来掌管警察事务。可是波拿巴从马朗戈凯旋归来以后,就建立了一个警察厅,任命杜布瓦为厅长,把富歇调到参议院,任命前国民公会议员科雄(后来成为德·拉帕朗伯爵)来代替他在公安部的工作。在富歇的眼中,一个有远见而且有了固定施政纲领的政府,最重要的部门就是公安部,因此他把这次调动视为失宠,最低限度也是不信任的表示。后来发生了小车爆炸事件,又出现了本书所叙述的这件阴谋,拿破仑才发觉富歇的才干无人能及,就把公安部仍然还给这位伟大的政治家。后来,当拿破仑不在的时候,富歇在瓦勒克朗①事件中表现出的天才,使拿破仑感到惊恐,于是又把公安部的位子交给德·罗维戈公爵,而把这位德·奥唐特公爵②派到伊利里省③去当省长,这次谪官才是不折不扣的流放。

富歇使拿破仑感到惊恐的天才,并不是突然一下子表现出来的。富歇原来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国民公会议员,从暴风雨中锻炼出来,成为当代最杰出的人之一,也是当代最受人误解的人之一。在督政府时代,他提高到有极深刻的政治知识、能根据过去预见将来的那种人的水平,然后突然间,他在雾月十八日的政变中,显示出他的机智灵巧,就如同一个平庸的演员受到突如其来的灵感启示,忽然间变得极为出色一样。这个脸色苍白的人,在修道院的荫蔽下成长④,掌握了山岳党的秘密——他原来就属于这个党;也掌握了保王党的秘密——最后他投进这个党的怀抱;他一直在从容地、默默地仔细琢磨人、事和政治上的利害关系。他摸透了波拿巴的心思,给了他有益的忠告和宝贵的情报。他显示了他的才干和他的用处以后,就心满意足了,他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整个儿暴露出来,他想左右政局;拿破仑对他的态度反复无常,使他又恢复了政治上的行动自由。瓦勒克朗事件以后,皇帝对他忘恩负义,或者不如说对他不信任,使我们可以进一步看清这个人;对他说来最不幸的是,他不是一个大贵族,他的举止行动都以塔莱朗亲王作为楷模。

①瓦勒克朗,荷兰西部的一个岛屿,一八〇九年英国军队在这里登陆进攻法国,未获成功。

②富歇被拿破仑封为奥唐特公爵。

③伊利里省,拿破仑把亚得里亚海北部山区组成伊利里省,现该区分属意大利及南斯拉夫。

④富歇在进入政界以前,是奥拉托利会的神甫。

到了目前,他的老同事和新同事对他的才干有多大都不怀疑了,他的才干纯粹是在行政管理方面,主要是统治的才能,他的所有预见都非常准确,而且他精明得叫人无法相信。

时至今日,在任何一个公正的历史学家看来,拿破仑过度的自尊心是促使他倒台的无数原因之一,他的垮台也是对他所犯错误的残酷惩罚。这位多疑的君主对自己新生的政权有一种提心吊胆的心理,这就影响到他的所有行为,也影响到他私下对所有能干的人怀有憎恨;其实这些能干的人倒是大革命给他留下的宝贵遗产,他满可以利用这些人组成一个内阁,来推行他的意志。可是遭到他怀疑的,还不仅仅是塔莱朗和富歇两个人。篡位者的不幸就在于同时有两种敌人:一种是把王位交给他的人,另一种是被他从手里夺去王位的人。因此拿破仑的皇权从来也没有得到那些本来是他的上级或同级的人,或者那些拘泥于要合法继承王位者的彻底承认,没有人认为自己必须遵守效忠于拿破仑的誓言。

马兰是个凡夫俗子,根本看不出富歇的藏而不露的天才,也不知道要防备富歇的迅如闪电的目光,他象飞蛾扑火似的去秘密要求富歇给他派暗探到贡德维尔来,他说,他希望在这里获得有关阴谋的线索。富歇为了不惊动他的朋友,没有提出任何问题,只是自己寻思:为什么马兰要到贡德维尔去?他既然掌握情报,为什么不在巴黎马上拿出来?这位前奥拉托利会的神甫,是受玩虚弄假的训练成长的,他也深知许多国民公会的议员在脚踏两只船,因此他对自己说:

“我们还不知就里的时候,马兰能从谁那里得到消息呢?”

富歇由此得出结论,马兰一定暗暗参与了反拿破仑阴谋,或者他还在观望;富歇小心地不让第一执政知道这件事。他宁愿把马兰作为工具而不愿失去他。富歇把他所发现的大部分秘密都保留在自己心内,而逐渐扩大控制人们的权力,这权力比波拿巴的更大。这种口是心非的行为是拿破仑对他的部长不满意的原因之一。

富歇知道马兰是用不正当的手段得到贡德维尔这块地的,也知道他因此不得不经常监视着西默兹兄弟。这对孪生兄弟在孔代的部队里服役,而五天鹅小姐是他们的表妹,他们很可能就在附近一带并且参与了阴谋;他们如果参与,自然就会把他们所效忠的孔代家族也牵连到这个阴谋中去。德·塔莱朗先生和富歇认为必须弄清楚一八〇三年大阴谋的这个幽暗角落。

富歇迅速而清醒地进行了以上种种考虑。可是在马兰、塔莱朗和他自己三个人之间有些关系迫使他不得不小心翼翼,而且使他极想详细了解贡德维尔古堡的全部内情。科朗坦是富歇的心腹,如同贝纳尔迪埃是塔莱朗亲王的心腹,根茨是奥国首相梅特涅的心腹,邓达斯是英国首相皮特的心腹,迪罗克是拿破仑的心腹,夏维涅是黎塞留红衣主教的心腹一样。

科朗坦不是这位部长的顾问,而是盲目地服从他的忠仆,是这位小型路易十一的特里斯唐①;因此富歇当然把他留在公安部,以便在部里保留耳目和臂膀。人们传说这个年轻人同富歇有一种无法公开承认的亲戚关系,因为每逢科朗坦出差一次,富歇总是非常慷慨地给他丰厚的报酬。科朗坦是佩拉德的朋友,可是他有些事对佩拉德也保守秘密。佩拉德受过传统警察训练,是巴黎最后一任警察局长的老学生。富歇给科朗坦的命令是仔细勘查贡德维尔古堡,把古堡的平面图记在心里,而且要找出任何可能隐藏人或物的地方。

①特里斯唐是法王路易十一的大法官,以残暴著名,经常违反法律,施行特务统治。

“我们也许在必要时还要回到古堡去,”这位前部长说,那神气就仿佛拿破仑对他的副官们说,要仔细研究奥斯特利茨战场地形,他打算一直退到这里。

科朗坦的另一项工作,就是研究马兰的行动,看他在地方上的势力有多大,而且观察他的手下是些什么人。富歇认为完全可以肯定西默兹兄弟已经到了这地区。只要对孔代亲王所宠爱的这两个军官进行巧妙的侦察,佩拉德同科朗坦就能对莱茵河彼岸阴谋集团的联络网获得宝贵的线索。总之,科朗坦拥有金钱、权力和足够的人员可以包围五天鹅,而且可以对从“生母”森林直到巴黎这一带地区进行侦察。富歇关照他们要特别小心谨慎,只有得到马兰的确实情报时才能对五天鹅进行住宅搜索。最后,作为参考资料,他还告诉科朗坦关于米许的情况,这个人被监视已有三年,始终是一个谜样的人物。科朗坦的想法同他的上司一样。

“马兰知道这件阴谋!”科朗坦又想,“……可是谁知道呢?也许富歇在这里面也有一份!”

科朗坦在马兰动身以前就到特鲁瓦去了,他同宪兵队指挥官商量好,挑选了一些最聪明的人,派一个最能干的队长率领。他给队长的命令是:到贡德维尔古堡会合,把人员分为四队,每队十二人,趁着黑夜从五天鹅谷的四个不同地点出发,各队之间距离要相当远,以免惊动古堡里的人。这四个哨兵队应该构成一个正方形,然后不断缩小,直到将古堡包围。

马兰在外边花园里同格勒万商量的时候,把科朗坦留在古堡里,他于是得以完成侦察古堡的任务。参议员回到古堡以后,十分肯定地告诉科朗坦说,西默兹孪生兄弟同奥特塞尔兄弟都到了这地区。于是科朗坦同佩拉德两人立刻派队长出发。侥幸得很,队长一行人是从林荫道越过森林,没有遇见躲藏着的西默兹兄弟;这时候米许正在设法灌醉派来侦察他的维奥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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