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得对,我可以当选!”蒂利埃叫起来。

“您以为您会当选吗?”拉佩拉德以令人胆寒的嘲讽的口吻说,“那好,您只要去请求您的朋友柯尔维尔帮您的忙,就能看到他会对您说些什么。……选举的胜利从来不是候选人自己,而是他的朋友取得的。永远不能自己为自己要求任何东西,而应当让别人请求自己接受,显得毫无野心。”

“拉佩拉德!……”蒂利埃站起来抓住年轻律师的手说,“您真是本领高强……”

“远不如您。不过,我也有自己的长处。”普罗旺斯人微笑答道。

“那么,如果我们成功了,我该怎么报答您呢?”蒂利埃天真地问。

“哦,是这样,……您会觉得我太放肆,但请您想想,我心中有一种感情,它使一切行为都变得可以原谅,因为正是这种感情给予我干这番事业的勇气!我爱上了,我把心里话告诉您……”

“爱上谁了?”蒂利埃说。

“您所锺爱的小莫黛斯特。”拉佩拉德答道,“我这种爱情保证了我对您的忠诚,我为自己岳父还有什么不能干的?这是自私自利,这是为自己效劳……”

“嘘!”蒂利埃叫道。

“哎!我的朋友。”拉佩拉德搂着蒂利埃的腰说,“要不是弗拉薇向着我,要不是我知道全部底细,您会跟我说吗?……不过,关于这个问题,您听她的就是了,别对她提一个字。请听我说,我是当大臣的材料,我不愿意配不上她而得到她,所以只有等唱票的那天,您的名字出现的次数足以当选巴黎众议员的时候,您再把她许给我。要想当选巴黎的众议员,就要战胜米纳尔,所以,必须干掉米纳尔,必须保持您的影响,为此就要让莫黛斯特给人以希望,我们要作弄所有的人,……柯尔维尔太太、您和我,我们有朝一日会成为大人物,……请别以为我是另有所图,我只要莫黛斯特不要嫁妆,仅仅对未来抱点希望。与你们一起过家庭生活,让我妻子生活在你们中间,这就是我的打算。您看,我是没有任何小算盘的。至于您,您当上省议会议员半年之后就会得到十字勋章,而等您成了众议员,您就会得到四级荣誉勋位,……至于您在众议院的演说,我们一起来写好了!也许您还必须成为一本涉及道德和政治问题的正经书的作者,比如从一个更高的角度来看慈善机构,比如当铺的改革问题,因为当铺的流弊实在惊人。这样给您的名字加上一个小小的图解,……效果会很好,尤其是在咱们这个区。我对您说过,‘您能够得到十字勋章并且成为塞纳省议会议员’,那么,就等您的扣眼上有了一条绶带,等您从市政厅回来的第二天再相信我,再考虑让我成为您的家庭成员吧。然而,我还将做更多的事,我会给您四万法郎年金。……”

“这三件事只要成了一件,您就可以得到我们的莫黛斯特!”

“真是一颗明珠!”拉佩拉德仰望天空说道,“我不由得每天为她向上帝祈祷,……她真迷人,而且很象您,……好了,难道还用我来向您列举她的优点吗?哎!我的上帝!这一切是杜托克告诉我的。晚上见,我去菲利翁家替您活动活动。啊!不消说,您远远没有想到把莫黛斯特许给我,……否则您倒会叫我大吃一惊了。这件事要守口如瓶,甚至对弗拉薇也要如此,要等她来对您谈起此事。今天晚上,菲利翁会逼您同意当候选人的。”

“今天晚上!”蒂利埃说。

“今天晚上。”拉佩拉德答道,“除非我没找到他。”

蒂利埃离去时心想:“这难道不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我们会永远合作下去。而且,说真的,很难给莫黛斯特再找个更好的人了。他们将同我们一起过日子,同享天伦之乐,这就很不错。他是个正派人,心眼也好。”

对于蒂利埃那种精神素质的人,一个次要的考虑会具有与首要理由同等程度的重要性。泰奥多兹刚才真是和气可亲之至。

稍过片刻,泰奥多兹朝着一座房子走去,那曾是菲利翁二十年间hoceratinvotis①,但那也是菲利翁一家的房子,正如赛里泽礼服的肋形胸饰是其必要的装饰一样。

这座建筑依傍着一座大房子,进深不过二十法尺②,也就是说仅有几个房间,房子两端建成仅一扇窗的楼阁式样。它主要的点缀是一个宽约三十图瓦兹③的花园,这个花园比房屋正面临街院子的全部宽度加上在第二个楼阁边上一座栽着菩提树的小村子还要长。院子有两排栅栏与街道隔开,当中是一扇双开小门。这座涂上一层石膏的砾石结构建筑共有三层,粉刷成黄色,百叶窗和底层的护窗板漆成绿色。厨房占据了朝院子这面的楼阁的底层,厨娘是个胖胖的、结实的姑娘,由两条大狗保驾,兼任门房。房子正面有五扇窗户,还有那两座比房子突出一图瓦兹的两座楼阁,都是菲利翁式的。门上方钉了一块白色大理石匾额,上面用金字铭刻着:aureame-diAocritas④。在房子正面一张图上画着的子午线下方,他让人刻了这句明智的格言:umbrameasit⑤!窗台最近换上了在一家大理石店觅来的朗格多克红大理石。花园深处有一尊彩色雕像,街上的过往行人看上还以为是个奶妈在给孩子喂奶。

①拉丁文:梦寐以求的目标。——古罗马诗人贺拉斯的诗句。

②当时一法尺约为0.324米。

③图瓦兹,法国旧长度单位,相当于1.949米。

④拉丁文:平庸胜过黄金。——贺拉斯诗句。

⑤拉丁文:愿平生如此影。

菲利翁自己充当花匠。底层只有一间客厅和一间饭厅,由楼树间分隔开来,楼梯平台则辟为候见室。客厅边上有一个小房间当作菲利翁的书房。二楼是两夫妇的套间以及那年轻教师的套间。再上面是孩子们的卧室和仆人的房间。因为菲利翁和他妻子年事已高,尤其是他们的儿子厕身教育界以来,他们雇了个年约十五岁的男仆。左边,走进院子时可以看见几座用来堆放木柴的小附属建筑,是原来的房东用以给看门人住宿的。

菲利翁老夫妇大概想等当数学教员的儿子成家以后再享受这种待遇。这座房产菲利翁一家早就看上了,在一八三一年花了一万八千法郎买下来。房子与院子用一道栏杆隔开,栏杆以方石为座,筒板瓦砌就,青石板为顶。在这道装饰性的防护墙外,又加上一道孟加拉玫瑰构成的篱笆,中间是一扇木栅栏门,与临街的那扇实心的双开门两相对应。认识斐扬巷的人就会明白,菲利翁的房子既与街道垂直,那就是朝正南的,北面则有那堵它所依傍的大墙挡住寒风。先贤祠和慈谷军医学院的圆顶象两个巨人,遮天蔽日,使人在花园散步时感到十分狭窄。

再也没有比斐扬巷更安静的地方了。这就是那位默默无闻的伟大公民的退隐之所,他在财政部供职尽过对祖国的义务之后,安享退休的乐趣。他在财政部服务三十六年,退休时是个职员,一八三二年他曾率领国民自卫军的一个营攻打圣梅丽修道院①。不过,他的邻居们看见他因为不得不向那些迷途的法国人开枪而热泪盈眶。事情是在他的队伍到了百花码头,冲过圣母院桥的时候决定的。这一表现赢得了本区居民的尊敬,却使他失去了荣誉勋位。团长公开说,当兵的不能考虑那么多,那是路易-菲力浦对梅斯的国民自卫军说的一句话。然而,菲利翁小市民式的怜悯心和他在本区享有的高度尊敬却使他八年来一直保有营长的职务。他年届六十,眼看就要到放下佩剑和颈甲②的时候了,他希望国王授予他荣誉勋位,以酬劳他的服务。我们不得不如实叙述(虽然这种短处会有损一个如此美好的形象),营长菲利翁在杜伊勒里宫的招待会上踮起脚尖,挤到前面,平民国王用膳时,他在一边偷眼窥视,他还暗中钻营,但未能博得他所选中的国王的青睐。这个正派人下不了决心请求米纳尔为他说话。菲利翁这个消极服从的人在履行义务方面有一种坚忍精神,而在一切有关良心的问题上则毫不动摇。为了完成这幅肖像画,还须描绘一下他的外貌,菲利翁五十九岁时,用市民的话来说已经“发福”了,他那单调的布满天花瘢痕的脸变得象一轮满月,他本来肥厚的嘴唇也显得不那么厚了。视力衰退的浅蓝色眼睛遮上一副护目镜,不再露出那天真的表情,也不再引起人们微笑。他的白发,他的一切,都使十二年前近乎愚癔、引人发笑的地方也显得庄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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