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使萨亚和包杜阿耶开始明白,从高达尔报信那一刻起,伊丽莎白一直没闲着。
“她可真机灵,这个伊丽莎白!”萨亚叫道,他对他女儿这样快速地掘进这段隧道所作出的评价比那位神甫要准确得多。
“她派高达尔到拉布丹家门口去了解到他订的什么报,”
戈德隆说,“然后我告诉了主教大人的秘书;因为在我们这个时候,教会和王室是该知道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了。”
“我该向大臣夫人说句什么话,已经想了五天啦!”
“全巴黎都会读到这一段,”包杜阿耶叫道,他眼睛一直没离开那张报纸。
“为您这篇赞词我们可花了四千八百法郎,我的孩子!”萨亚夫人说。
“你们美化了上帝的宅第。”戈德隆神甫回答道。
“不那么做我们也能得救。”她反驳道,“不过如果包杜阿耶能得到那个位子,比这还可以多值八千法郎,这牺牲就不算太大……可是他要得不到呢?……唉呀我的妈呀,”她看着她丈夫说,“那可心疼死了。”
萨亚激动地说,“那我们就从法莱克斯那里再赚回来,现在法莱克斯去开展业务去了,他用他的弟弟办事,让他当了专任证券经纪人。伊丽莎白该告诉我们一声法莱克斯为什么溜了。不过现在还是来想那句话吧。我已经想出来的是:‘夫人,您是否愿意向大臣阁下说句话……’”
“愿意!”戈德隆说,“应该说首肯,更恭敬一点。另外,首先得知道太子夫人是不是肯庇护你们,因为如果是肯定的,您就可以在话里暗示这是符合殿下的愿望的。”
“还得点出那个空缺,”包杜阿耶说。
“伯爵夫人,”萨亚站起身来演习一遍,对他老婆讨好地微笑着。
“天哪!萨亚,你就那副腔调啊!我的孩子,你可注意点儿,这会惹她笑的,她叫什么来着?……”
“伯爵夫人……这样好点儿了吧?”他看着他老婆说。
“好点儿了,我的宝贝。”
“尊敬的已故拉比亚迪埃先生的位子现在出缺;我的女婿,包杜阿耶先生……”
“一个有才干、信仰虔诚的人,”戈德隆悄声说。
“写下来,包杜阿耶,”萨亚叫道,“把这句话写下来。”
包杜阿耶傻乎乎地拿起笔,毫不脸红地写下了对自己的赞语,就象拿当或是卡那利在讲述自己的一本书时会做的那样。
“伯爵夫人……你知道吗,孩子她妈?”萨亚向他老婆说,“我假定你是大臣夫人。”
“你当我是傻瓜吗?我早就猜着了。”
“尊敬的已故德·拉比亚迪埃先生的位子出缺,我的女婿包杜阿耶先生,是个才能出众,信仰虔诚的人……”
他看看戈德隆,戈德隆正在沉思,他接着说:“‘他如能得到这个位子,将很高兴,’啊,这样说不坏,简单明了。”
“等等吧,萨亚!你瞧神甫在想心思呢,”他老婆说,“别打搅他。”
戈德隆接着说,“……如蒙关照,他将十分高兴;您如能向大臣阁下进一言,尤其会博得夫人殿下欢心,小婿有幸得到她的庇护。”
“啊!戈德隆先生,这句话可值那座显圣台,我现在不那么心疼那四千八百法郎了……再说,包杜阿耶,你得付那笔钱!我的孩子……你写下来了吗?”
“妈呀,我得让你好好背下这句话,”萨亚夫人说,“你得一早一晚给我背几遍。这句话是够曲里拐弯儿的!您这么大学问多好呀,戈德隆先生!这就是在神学院学习的好处,在那儿学的是跟上帝和圣人对话。”
“他既有学问,人又好,”包杜阿耶握着神甫的手说。“这文章是您写的吗?”他指着报纸问。
“不是,”戈德隆答道,“那是主教大人的秘书写的,他是一位青年神甫,欠了我不少情,他还关心柯尔维尔先生。从前我曾为他付过神学院的食宿费。”
“做好事总会有好报的。”包杜阿耶说。
当这四个人坐下来准备打波士顿时,伊丽莎白和他叔叔到了忒弥斯咖啡馆,一路上他们谈论着一件事,那是伊丽莎白凭她的心计断定能牵制大臣的最强有力的杠杆。米特拉尔叔叔过去当过执达吏,最长于包揽诉讼、随机应变以及防人一手那一套。他认为他侄儿得胜就会给他家光耀门庭。他爱财如命,早就探知羊腿子的钱柜的深浅,并且知道继承这钱柜的是包杜阿耶;因此他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同萨亚和羊腿子相称的地位,于是大家都去争着亲近包杜阿耶那个小姑娘。
一个年收入可望达到十万利勿尔以上的女孩子什么不能想望!他采纳了他侄女的意见,并且很理解。因此他帮助法莱克斯加紧赶路,告诉他如何能得到最快的驿车。然后,在吃晚饭的时候,他思考了应该让伊丽莎白发明的弹簧弯到多少度弧形。他们来到了忒弥斯咖啡馆,他向他侄女说,只有他单独同羊腿子打交道才能办成事,于是把她留在马车里,单等到一定的时间和地点才插进来。伊丽莎白从玻璃窗里望见高布赛克和她的比多叔祖两人的脸从这间古旧的咖啡馆的浅黄色护壁上涌现出来,象是两座浮雕的头像,冷冰冰地,僵硬地保持着雕刻家给他们摆好的姿势。在这两个巴黎守财奴的周围,是一张张老皱的面孔。那些从鼻梁一直通到冰冷的颧骨的道道皱纹里好象都写着百分之三十的贴现率。这些面孔一见到米特拉尔都晃动起来,眼睛里闪着饿虎扑食般的好奇的光芒。
“喂!喂!米特拉尔大伯来了。”夏布瓦梭叫了起来。这个小老头是专做书籍贴现生意的。
“咳,可不是吗!”一个叫梅蒂维埃的纸商回答道。“啊!这是只老猴子,谁都认得他这张鬼脸。”
“可您呢,您是一只老乌鸦,谁都认得这具僵尸。”米特拉尔答道。
“对!”严厉的高布赛克说。
“您来这儿干什么,孩子?您是来抓我们的朋友梅蒂维埃的吗?”羊腿子指着那纸商问道,他长着一张象老门房一样的红胖脸。
“您的侄孙女伊丽莎白来了,羊腿子大伯。”米特拉尔在他耳边说。
“怎么,出了什么不幸的事吗?”比多说。
这老人皱起了眉头,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来,就象刽子手在准备行刑时候的表情;尽管他心肠硬,好象也动了点儿心,因为他的红鼻头比平常稍微褪了点色。
“怎么,就算出了不幸的事儿,您就不肯帮萨亚的女儿一把吗?这小姑娘给您织了三十年袜子呢!”米特拉尔叫道。
“能不能担保,我不敢说,”羊腿子答道,“我看这件事一定有法莱克斯在内。你们那位法莱克斯把他的兄弟提拔为证券经纪人,他生意做得和布雷札克一样大,凭什么?凭他的精明,不是吗?反正萨亚不是小孩子。”
“他是知道钱的价值的。”夏布瓦梭说道。
这几个老头子之间的对话足以使一位艺术家不寒而栗,谁听了都要摇头。
“再说,亲戚的不幸与我无关,”羊腿子比多接着说,“我的原则是六亲不认,因为人只有从软弱的地方才能给搞垮。去找高布赛克去吧,他好说话。”
那些贴现商的铁石脑袋都动了一下,表示对这一理论的赞赏,此时见到他们的人,会感到好象听见了没上油的机器的嘎嘎声。
“算了,羊腿子,发点儿善心吧,”夏布瓦梭说,“人家给您织了三十年的袜子呢。”
“啊,这还是值点儿什么的,”高布赛克说。
“这里没外人,我可以说,”米特拉尔将围绕在他身边的人环视一周之后说道:“我是为一件好生意而来的……”
“要是生意好,您还来找我们干什么?”羊腿子尖刻地打断米特拉尔说。
“有个家伙,他是内廷常侍,一个老舒昂党人……叫什么名字来着?……拉比亚迪埃,他死了。”
“真的?”高布赛克说。
“于是外甥给教堂送了一座显圣台!”羊腿子说。
“他没那么傻,不是白给的,是卖的,大伯!”米特拉尔得意地答道,“为的是德·拉比亚迪埃的位子,为了得到这个空缺,就要抓住……”
“抓住,还是执达吏的本色,”梅蒂维埃友好地拍拍米特拉尔肩膀说,“我爱听这个!”
“要把沙尔丹·德·吕卜克斯先生抓到我们手心里,”米特拉尔接着说。“而伊丽莎白想出了个法子,就是……”
“伊丽莎白,”羊腿子再次打断他,“小宝贝,她可真象她爷爷,我那可怜的兄弟!我比多真比不上他!啊!您要是在旧家具拍卖场看见他就好了,那个精明、机灵劲儿就别提啦!……她要什么?”
“您瞧,”米特拉尔说,“您这么快就动了天性,羊腿子大伯,这总是有点儿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