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算哪一种,先生?”封丹纳太太对加佐纳勒说:“五法郎的卦、十法郎的卦、还是大卦?”

“乌(五)法郎的卦已经象(相)当贵了。”南方人答道,暗暗使劲不让自己受所处环境的影响。

正当加佐纳勒设法收敛神志时,一个地狱里的声音使他从椅子上惊跳起来,黑母鸡咯咯地叫开了。

“走开,我的女儿,走开。这位先生只想花五法郎。”——母鸡似乎听懂了女主人的意思。她已经走到了离扑克牌只有一步的地方,却又庄重地回到自己位子上去了。“您喜欢什么花?”老太婆问,她的声音由于支气管里不停上来下去的粘液而变得嘶哑了。

“玫瑰。”

“您爱哪种颜色?”

“蓝色。”

“您最喜欢哪种动物?”

“马。为什麻(么)问这些呢?”加佐纳勒也反问道。

“人所喜欢的种种法相皆由其所定,本能即由此而来,而本能又支配着他的命运。”她背书式地说道,“您吃什么最有滋味?鱼、野味、五谷、肉、甜食、蔬菜、还是水果?”

“野味。”

“您是哪一个月生的?”

“九月。”

“伸出手来。”

封丹纳太太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伸给她的手的纹路。这一切都做得很严肃,没有巫术的预谋,简简单单,就象公证人草拟契约时询问主顾的意图一样。纸牌洗透以后,她叫加佐纳勒搬牌,把纸牌分为三叠。她拿过这几叠牌,把一叠摊开在另一叠牌上,象个赌徒在下注前仔细看着轮盘赌上的三十六个号码一样端详着纸牌。

加佐纳勒感到冷彻骨髓,竟不知自己置身何处。这个戴着扁平、油腻的绿色帽子的丑老太婆(她那帽子贴边下露出来的黑色绸带要比问号似的卷发还多得多)用那带着痰音的声音,将他过去生活中的特殊事件,一件件道出。甚至最隐秘的事情,谈到他的口味,习惯,性格,甚至他幼年的想法;谈到一切对他可能发生过影响的事情,例如他那没有成功的婚姻,为什么,和谁,他爱过的女人的准确相貌,最后,他来自何方,他的官司,等等。他简直愈听愈奇了。

加佐纳勒以为这是他表弟一手安排的骗局。但他刚这么想,这种密谋的荒唐无稽就不喻自明了。于是,他在这种真正来自地狱的力量面前目瞪口呆。这种来自地狱的力量的化身,是向人类借取了历来画家、诗人所能想象的最可怕的东西而显现的:一个丑陋不堪,呼吸急促,嘴唇冰冷,没有牙齿的塌鼻子、白眼珠的老太婆。

封丹纳太太的眼神活跃起来,闪过一丝光芒,这是从遥远的未来或地狱深处闪现的光芒。加佐纳勒打断了老太婆的话,机械地问蛤蟆和母鸡是干什么用的。

“用来预言未来。求卦者自己将谷粒撒在纸牌上,比卢什就来啄食,阿斯塔罗特则在上面爬过去寻觅客人给它的食物,而这两个聪明的动物从来也没有弄错过。您想看它们怎么干,想知道您的未来吗?那要一百法郎。”

加佐纳勒被阿斯塔罗特的目光吓坏了,他对其丑无比的封丹纳太太敬了个礼,便奔回前厅。他浑身汗津津的,仿佛刚从恶魔的卵翼之下孵化出来。

“俄莫(我们)走吧!……”他对两个艺术家说,“你莫(们)让这个女巫算过卦吗?”

“我没有一件大事不是先问过阿斯塔罗特才做的。”莱翁说,“而我总是觉得它说得不错。”

“我正等着比卢什向我预言的一笔不大不小的财产!”毕西沃说。

“俄(我)发烧了!”那南方人嚷道,“俄(我)如果听信你莫(们)的话,那就得相信巫术,相信超自然的力量吗?”

“这也许就是自然的力量。”毕西沃反驳道,“三分之一的风流女人,四分之一的国务活动家,二分之一的艺术家都请封丹纳太太算卦。我们还认识一个部长,她是这个部长的埃杰丽①。”

①埃杰丽,罗马神话中预卜未来者。

“她为你预言未来了吗?”莱翁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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