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么?”典狱长说道。

“他倒真是上气不接下气。”看守回了一句。

“现在五点,”医生回答道,“我还没吃午饭……不过,不管怎么样,我这全身打扮现成的。好,咱们去吧……”

“二号单独关押犯人正好就是那个西班牙教士,人家怀疑他是雅克·柯冷,”戈尔先生对医生说,“他也是为那个可怜的年轻人被牵连进去的案子被关押的……”

“今天上午我看见他了,”医生回答道,“卡缪索先生把我召来证实一下这个家伙的健康状况。咱们俩说说,别告诉别人,那家伙身体棒极了。他若是到马戏班子去表演大力士的角色,大概还能发大财呢!”

“可能他也想自杀,”戈尔先生说,“咱们两人一起到单独关押那地方走一趟吧!我反正得去,哪怕仅仅为了把他转到皮斯托尔去,也得去。对这个莫名其妙隐姓埋名的家伙,卡缪索先生已经解除单独关押了……”

雅克·柯冷在苦役犯中绰号鬼上当,现在除了他的真名再不应该叫他别的了。自从按照卡缪索先生的命令,再次将他送进单独关押牢房以来,他一直心神不定。他这一辈子,犯下那么多罪行,三次从苦役监狱中逃跑,两次被重罪法庭判刑,还从来没尝过这样心神不定的滋味。生命,力量,机智,苦役犯的各种激情集于他一身,他是这一切的最高表现。他对自己视为朋友的人,表现出狗一般的眷恋。从这一点来说,这个人难道不具有恶魔之美么?从许多方面来说,他该受谴责,卑鄙无耻,可憎可恶。但是这种对自己偶像的绝对忠诚,使他变得确实饶有兴味。这部分篇幅已经很长,可是如果只写到吕西安·德·吕邦泼雷生命的结束,而不写这个罪恶生命的结局,这部书似乎就显得不完整、草草收场了。长毛垂耳的西班牙猎犬死了,人们心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那身手不凡的伙伴,那雄狮是否会活下去?在现实生活中,在社会中,这些事和那些事命中注定彼此关联,无此即无彼。江水形成一种液体平面。浪涛不管怎样汹涌,不论卷起多高的水柱,那强大的水柱没有不消失在水中的。江水迅猛流淌,其力量远远大于与它一同向前的漩涡所卷起的浪涛。人们凝望着江水流去,只看到模糊的形象。同样,诸位可能希望衡量一下,社会权势的压力如何作用于名叫伏脱冷的这一漩涡之上吧?希望看到这汹涌的波涛究竟走出多远又被江水吞没,希望看到这个确实魔鬼一般、又通过爱与人类紧密相连的人怎样结束他的命运?在最腐化堕落的心灵中,爱这个崇高的原则也难以泯灭!

这个无耻的苦役犯,将多少诗人,莫尔①、拜伦爵士、麦图林②、卡那利(一个恶魔,可是有一个天使被吸引到他的地狱之中来,用从天堂盗来的仙露滋润他)所吟咏的诗意具体化了。如果人们看透了雅克·柯冷的铁石心肠,就会明白,七年来,他早已完全不顾自己了。他那高强的本领,完全贯注在吕西安身上,只为吕西安而发挥这些本领:他享受着吕西安的步步发迹,爱情,雄心。对他来说,吕西安便是他有形的灵魂。

①托马斯·莫尔(1779—1852),爱尔兰诗人,这里尤指他的《天使之爱》。

②麦图林(1782—1824),爱尔兰小说家,戏剧家。此处尤指其《梅莫特》。

鬼上当间接地在葛朗利厄家进餐,溜进贵妇人的小客厅,爱着爱丝苔。总而言之,他在吕西安身上看到的是英俊、年少、高贵、升到大使职位的雅克·柯冷。

鬼上当通过精神父爱这种现象早已体验到所谓“连通”这一德国迷信。有些女人,生活中真正爱过,感受到她们的心灵过渡到自己所爱男子的心灵之中,靠这男子的生活活着,不论这生活是高尚的还是卑下的,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是默默无闻的还是颇有名气的;尽管与自己爱的人距离遥远,他腿部受伤时,她们也感到腿部疼痛;他与人决斗,她们也有感觉;一言以蔽之,她们不需要别人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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