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描绘自己对儿子(如果是他的儿子的话)那么尽心尽力那样子,使我想到,他在那个妓女家中可能充当警戒。他没料到死人的枕头盖住了遗嘱,可能是他替儿子预先拿了那七十五万法郎!……因此他许下诺言,要把那笔钱找回来。德·吕邦泼雷先生对他自己、对法院都负有义务,要澄清他父亲的身分……可是他向我许诺说,如果我不审问吕西安,他的那些阶层(他的阶层!)会保护我!……”

他又停在这个想法上了。

正如诸位刚才见到的那样,一个预审法官可以随意进行审问。他要细细地审,还是粗粗地审,都随他的便。一次审问,可以无关紧要,也可以关系整个命运。人情就在这中间。

卡缪索拉铃,执达吏已经回来。他下令去带吕西安·德·吕邦泼雷先生,千叮万嘱在途中一定不能叫犯人与任何人讲话。

“这里头有个奥妙,”法官心中暗想,“而且这个奥妙可能很重要。这个既非教士,亦非世俗人,既非苦役犯,亦非西班牙人的怪物,不愿意从他所保护的人嘴里说出什么紧要的话。他的想法是这样:‘诗人意志薄弱,女人气;他不象我,我是外交界的赫丘利,你们很容易就会从他嘴里逼出我们的秘密来!’对,我们就要从那个无辜的人嘴里得知一切!……”

录事正抄写爱丝苔那封信,卡缪索继续用象牙小刀敲击着桌沿。人们运用自己的才干时,什么怪事没有?卡缪索对罪行作出了各种各样的假想,惟独没有想到那个犯人制造了假遗嘱以有利于吕西安!那些羡慕法官高位的人,请他们想一想这种在持续不断的怀疑中度过的时日,想想这些人强加于他们头脑的种种折磨,民事初审也不比刑事初审曲折少。这样想过之后,他们可能会认为教士和法官的职业都同样繁重,里面都同样充满风险。再说,任何职业都有其苦衷和难处。

两点左右,卡缪索看到吕西安·德·吕邦泼雷走了进来。

他脸色苍白,面容憔悴,双眼红肿。总而言之,一副神情沮丧、衰弱无力的样子,使法官得以将自然与伪装、真正垂死的人和戏台上垂死的人加以比较。执达吏在前引路,两旁有警察押送,从附属监狱走到法官办公室,这一路把吕西安的绝望心情推到了顶点。诗人的思想是宁愿受刑也不愿受审。法官看到这个人精神上完全垮了。与刚才另一名犯人强烈表现出的高度精神力量相比,卡缪索先生反倒觉得轻而易举取胜很可怜了。这种鄙夷的心情使他得以一上来就进行决定性的打击,同时也给他在战场上留下可怕的独立思考。这是猎人开枪打玩具娃娃时的那种独立思考。

“德·吕邦泼雷先生,请不要这样激动。在您面前的法官,迫不及待地要补救法院无意中犯下的无根据羁押的错误。我相信您是无辜的,您马上会获释。您无辜的证据就在这里。这是您不在家时门房为您收下的一封信,她刚刚送来。由于法院的人到您的寓所去以及您在枫丹白露被捕的消息搅得门房心慌意乱,这个女人忘了将爱丝苔·高布赛克小姐的这封来信交给您……您看看吧!”

吕西安取了信,看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足足有一刻钟的工夫,吕西安浑身无力,四肢瘫软。此后,录事将一份信函抄件交给他,请他与原文加以核对,并在写有诉讼期间原件征用,此抄件与原件相符,妥收无误字样的一张纸上签字。抄写是否准确无误,吕西安自然相信科卡尔的话了。

“不过,先生,”法官满脸善意地说道,“没有办完我们的手续,没有向您提出几个问题之前,还难以将您释放……我几乎是请您以证人的身分来回答问题的。对您这样的人,我想几乎无需指出,宣誓讲出全部真情在这里不仅仅是唤起您的良心,而且也为您的地位所必需,短时间内您的地位尚不明确。讲实话,不管是什么真话,对您不会有任何影响,而说假话则要送您上重罪法庭,我不得不叫人再把您送回附属监狱去。您直截了当回答我的问题,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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