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我再也配不上你了,”她任凭泪水在眼眶中滚动说道,“我求求你,祝福我并向我保证在市立医院捐赠一份两张床的基金……因为教堂中的祈祷,上帝只会饶恕我自己……我爱你爱得太过分了,朋友。总之,告诉我,我曾经使你感到幸福,你不时会想到我……是吗?”

吕西安发现爱丝苔说话这样郑重其事、诚心诚意,不禁若有所思。

“你想自杀!”他终于这样说道,那语气透露出深思。

“不,我的朋友。可是今天,你看,这是你享有过的那个纯洁、贞节、深情的女子的死亡……我很担心伤心悲痛会夺走我的生命。”

“可怜的孩子,等等!”吕西安说,“这两天来我作了很多努力,我已经和克洛蒂尔德接上关系。”

“又是克洛蒂尔德!……”爱丝苔用狂怒的口气说道。

“是的,”他接着说下去,“我们互相通了信……她星期二上午动身,但是在去意大利的路上,我会在枫丹白露与她见上一面……”

“啊,原来是这样!你们这些人要什么样的老婆?……木板条!……”可怜的爱丝苔叫道,“怎么样,如果我有七、八百万,你难道不也会娶我吗?……”

“孩子!我正要告诉你,如果我一切都完了,除了你,我不要别的女人……”

爱丝苔低下头去,以免别人见她突然面色苍白,泪水滚落。她擦掉眼泪。

“你爱我吗?……”她怀着深深的痛苦望着吕西安说道,“好,这就是对我的祝福了。不要害了你自己,从暗门出去吧!装作好象从前厅走进客厅的样子。亲亲我的额角!”她说。她拉住吕西安,疯狂地将他紧紧搂住,贴在自己的胸口上,对他说道:“出去吧!……出去吧,不然我活不成了。”

这个半死不活的人儿在客厅中出现的时候,客厅里发出一片赞叹。爱丝苔的双眼映射出无限,谁看到那双眼睛,都会神魂颠倒。一头秀发黑中透亮,使山茶花更加艳丽。总而言之,这位心灵高尚的姑娘追求的效果全部达到。无人可与她媲美。她似乎是这一切豪华的最高体现。她依然语惊四座。

她以平静和冷峻的巨大力量主持着疯狂的饮宴。在欧洲音乐学院举行的音乐会上,哈巴纳克指挥欧洲第一流的音乐家演奏莫扎特和贝多芬的作品达到最高水平时所表现出来的平静和冷峻的巨大威力也不过如此。可是她恐惧地发现,纽沁根吃得很少,也不喝酒,只尽主人之谊。到了夜半时分,已经没有一个人清醒了。酒杯摔碎,再也不能用了。两块北京绘花宽条绸的窗帘也撕碎了。毕西沃生平第一次喝得有些醉了。他们事先商定要开个玩笑:大家排成两行,每人手中擎着烛台,唱着《塞维勒的理发师》中的Buonasera①将爱丝苔和纽沁根送进洞房。可是这时没有一个人站得稳,女人都躺在长沙发上睡着了,自然未能实现这一诺言。纽沁根孤单单将手伸给爱丝苔。毕西沃虽然已经醉醺醺,见到他们如此,还有力气象黎瓦洛尔②对黎塞留公爵的最后一次婚礼③那样说了一句:“得通知警察局……这里要出事……”这个善开玩笑的人以为不过是开个玩笑,谁知竟不幸而言中。

①意大利文:晚安。这是歌剧《塞维勒的理发师》第二幕第九场中的五重唱。

②黎瓦洛尔(1753—1801),作家,记者,人称黎瓦洛尔伯爵。

③黎塞留(1696—1788),黎塞留公爵八十四岁时第三次结婚,娶的是年轻的寡妇德·罗特夫人。

德·纽沁根先生一直到星期一快中午时才在自己家露面。但是到下午一时,他的证券经纪人告诉他,爱丝苔·冯·高布赛克小姐上星期五已经叫人卖掉了三万法郎公债,她现在刚刚取到了现钱。

“可是,男爵先生,”他说,“就在我说起这桩转让的时候,但维尔先生的首席文书来到我家。他见到了爱丝苔小姐的真实姓名以后,对我说,她可以继承七百万的遗产。”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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