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吕西安在德·赛里齐夫人家用过晚餐以后,照例从昂丹大道到圣日耳曼区去进行这种每日一次的访问。他到了门口,车夫要求开门。大门打开,他的马车停在台阶前。

吕西安下车,看见院子里有四辆马车。一个负责开关前厅大门的小厮一看见德·吕邦泼雷先生,便迎上前来,走到台阶上,象士兵换岗一样站在门前。

“老爷不在家!”他说。

“公爵夫人是待客的,”吕西安告诉小厮说。

“公爵夫人出门去了,”小厮板着面孔回答道。

“克洛蒂尔德小姐……”

“公爵夫人不在,我想克洛蒂尔德小姐不会接待先生……”

“可明明有客嘛,”吕西安如遭五雷轰顶一般分辩道。

“那我不知道,”小厮极力作出既愚蠢又恭顺的样子回答道。

对于那些将礼节视为社会最了不得的法律来接受的人,没有比礼节更可怕的东西了。吕西安轻易地猜测到这残酷的一场戏对他意味着什么,那就是公爵夫妇不想接待他。他顿时感到脊背发凉,骨髓在脊椎骨里冻结起来,额头上沁出了几粒冷汗。发生这一场争论,他自己的贴身仆人也在场。那仆人握着车门把手犹豫不决,不知是否应该将门关上。吕西安示意自己马上就走。但是,就在他上车的时候,他听到有人走下楼梯发出声响,小厮走过来依次喊道:“德·绍利厄公爵先生的下人!——德·葛朗利厄子爵夫人的下人!”

吕西安只对仆人说了一句:“快上意大利剧院!……”尽管动作十分敏捷,这位倒霉的花花公子仍然没能躲过绍利厄公爵和他的儿子雷托雷公爵。他只好向他们施礼,而他们没有对他说一句话。宫廷中大祸临头,权势炙手可热的宠臣垮台,常常是在一间书房门口,由板着面孔的掌门官来宣布的。

“怎么能即刻叫我的军师得悉这场灾难呢?”去意大利剧院的路上,吕西安心中暗想,“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他越猜越糊涂。

刚刚发生的事情如下:

当天早晨十一点,德·葛朗利厄公爵走进全家进早餐的小客厅。他亲了克洛蒂尔德一下,对她说:“孩子,没有新的命令,你再不要管德·吕邦泼雷老爷的事了。”然后他拉住公爵夫人的手,把她带到一个窗口,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话。德·葛朗利厄小姐一直观察母亲听公爵讲话时的表情。看到母亲大惊失色,可怜的克洛蒂尔德自己也脸色大变。

“冉,”公爵对一个仆人说道,“去,将这封便笺送给德·绍利厄公爵先生,请他答复同意还是不同意。——我请他今天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他又对妻子说了一句。

早餐气氛十分忧郁。公爵夫人显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公爵似乎在生自己的气,克洛蒂尔德好不容易忍住眼泪。

“孩子,你父亲是对的,听他的话吧!”母亲用动情的声音对女儿说。“我不能象他那样对你说:‘别想吕西安了!’我理解你的痛苦。(克洛蒂尔德亲吻了母亲的手。)可是,我的天使,我要对你说:‘等待吧,不要进行任何活动,默默地忍受痛苦。既然你爱他,相信你父母的关怀好了!’我的孩子,贵妇人之所以伟大,就因为她们在任何情况下都懂得尽责,而且做得很漂亮。”

“出了什么事了?……”克洛蒂尔德面色惨白,问道。

“事情太严重了,不能对你讲,我的心肝,”公爵夫人回答道,“如果此事并非真情,你知道了,会白白玷污你的思想;如果此事是真,你也不应该知道。”

六点钟,绍利厄公爵来到,葛朗利厄公爵正在书房中等他。

“喂,你听着,亨利……(这两位公爵之间以“你”相称,互相叫名,而不称姓。发明这些细微差别就是为了表示不同的亲密程度,击退法国那种自来熟的入侵和侮辱人的自尊心。)你听着,亨利,我现在碰上一个大难题,只能向一位熟悉这些事情的老朋友请教,你也常处理这些事情。你知道的,我的女儿克洛蒂尔德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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