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出生在瓦朗谢讷,父母是非常贫穷的织工。她七岁被送进纺织厂。在那里,现代化的工业耗尽了她的体力,恶习也过早地使她堕落。她十二岁下水,十三岁生孩子,跟一些极其卑鄙下流的人混在一起。为一件暗杀案,她作为证人到重罪法庭出席作证。那时她十六岁,未泯灭的正直和法院引起的恐惧在她心中占了上风,凭她的证词法院判处被告二十年苦役。这个罪犯是个惯犯,只要他的肉体存在,就意味着可怕的报复。此人在法庭上公开对这个姑娘说:“普吕当斯(欧罗巴名叫普吕当斯·赛尔维安),十年以后,和现在一样,我要回来送你上西天!哪怕为此我要上断头台!”

法庭庭长极力让普吕当斯·赛尔维安放下心来,答应法院一定为她撑腰,关心她。但是这个可怜的姑娘受了惊吓,竟然病倒,在医院住了将近一年。法院这个理性人由不断更替的群体来代表,法院的良好愿望和对往事的回忆,也和这些人一样,是走马灯式的。检察机关和法庭根本无法预防犯罪,发明这些机关为的就是接受犯罪的已成事实。从这个角度来说,预防治安警察可能对一个国家大有好处。可是,如今“警察”这个字眼叫立法者心惊胆战,他们区别不开“统治”、“管理”、“制订法律”这几个词的不同含义。立法者倾向于将一切都吸收进国家机器之中,似乎这个国家机器可以有效行动。苦役犯大概一直想着自己的受害者,待到法院再也不想着苦役犯,也不想着他的受害者的时候,苦役犯就进行报复。

普吕当斯本能地,或者说大体上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境地,离开了瓦朗谢讷,十七岁上来到巴黎藏身。她在巴黎从事过四种行业,最好的一行便是在一家小剧场当跑龙套。帕卡尔遇到了她,她向帕卡尔讲述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帕卡尔是雅克·柯冷的左右手,心腹,在主人面前提到了普吕当斯。主子需要一个女奴,他对普吕当斯说:“如果你愿意象给魔鬼效劳那样给我效劳,我一定为你除掉杜吕。”杜吕就是那个苦役犯,是悬在普吕当斯·赛尔维安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利剑①。不提到这些细节,许多批评家就会认为欧罗巴的忠心耿耿有些近乎狂热了。归根结底,对卡尔洛即将制造的戏剧性变化,没有这些细节,任何人也不会理解。

①据希腊神话传说,达摩克利斯是叙拉古暴君迪奥尼修斯的宠臣,他常说帝王多福,于是迪奥尼修斯请他赴宴,让他坐上自己的宝座,头顶上悬着一把用马鬃拴着的利剑,随时可能落在他头上,使他意识到君王的富贵荣华常常朝不保夕。

“对,好女儿,你可以回到瓦朗谢讷去……给你,看看!”

说着他递过头天的报纸,用手指头点着一篇文章:〔土伦讯〕昨日已处决冉-弗朗索瓦·杜吕……清晨,看守就……等等等等。

普吕当斯放下报纸,双腿发软。她得到了新生!她常说,自杜吕发出威胁那天起,她就一直觉得面包没有味道。

“你看,我说话算数吧!用了四年时间才将杜吕诱上一个圈套,砍了他的头……好,在这儿把我的活干完,你就可以回到你的家乡,做个小买卖,有两万法郎,当帕卡尔的老婆。我容许帕卡尔告老还乡。”

欧罗巴再次拿起报纸,将报纸二十年来不厌其烦地对处决苦役犯的详细描写亲眼看上一遍:庄重的场面啊,总是使人皈依宗教的布道牧师呀,对自己从前的同谋进行规劝的老犯人呀,怎样举枪瞄准啊,苦役犯跪在地上啊等等。然后是空泛的议论,丝毫改变不了苦役监禁的制度。在那些监狱中,一万八千桩罪行在蠕动。

“应该再把亚细亚弄回家来,”卡尔洛说道。

亚细亚走上前去,一点不明白为什么欧罗巴那种模样。

“为了叫她回到这里当厨娘,你们首先请男爵吃一顿他从来未吃过的晚餐,”他接着说下去,“然后你们对他说亚细亚把钱全输光了,又回到这里来。我们将来不需要保镖了:帕卡尔要当车夫,车夫不离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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