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星期日晚。

吕西安抬眼望望神甫,热泪盈眶。

“泰布街胖姑娘卡罗琳娜·贝勒弗依那套住房①,你是知道的。那姑娘被法官抛弃,手头十分拮据,她的家具就要被查封。我叫人把她的住宅整个买下,她已经连同她的破东烂西搬走了。爱丝苔这个想升天的天使,已经在那里下榻,正在等待着你。”

①见《双重家庭》。

这时,吕西安听到他的马匹已在院子里踢蹬前蹄。只有他才能估量这种忠心耿耿的价值,但是他没有力量表示赞美:他扑到自己肆意侮辱的那个人的怀里,用一道目光和虽则无言却胜过万语千言的丰富情感补救了一切。然后他跨过台阶,向小厮耳边道出爱丝苔的住址,几匹马便出发了。似乎主人的激情使马的腿脚也格外壮健有力。

第二天,一个人在泰布街一所房屋对面踱来踱去,似乎等待着什么人走出来。从他的衣着上判断,过路行人会把他当成是一个化了装的宪兵。他的脚步是内心激荡的人的脚步。

在巴黎,你常常会遇到这样狂热地踱来踱去的人。他们是真正的宪兵,在窥视着哪一个逃避义务的国民自卫军;是执达吏的助手,在采取措施,以便逮捕某一个人;是债主,在考虑如何叫闭门不出的债户当众受辱;是妒火中烧、疑心很重的情人或丈夫;是为朋友站岗放哨的朋友。但是,在爱丝苔小姐窗下象关在笼子里的一只熊那样若有所思、不同寻常的想法把他的面孔照亮的、匆匆踱来踱去的这个面色阴沉的大力士,倒是极为罕见的。中午时分,一扇窗户打开了。一个贴身女用人的手伸出来,推开百叶窗,那窗后塞满了靠垫。过了一会,身穿便装的爱丝苔来到窗前呼吸新鲜空气,她依偎着吕西安。谁看见他们,都会把他们当作是一幅表现柔情蜜意的英国插图的原型。爱丝苔首先瞥见了西班牙教士那蛇怪般的眼睛。这个可怜的姑娘,象中了一颗子弹一样,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尖叫。

“这就是那个可怕的教士,”她说道,一面指给吕西安看。

“是他呀!”他微微一笑说道,“他并不比你更是教士……”

“那么他是什么人?”她恐惧万分地说。

“噢!他是一个只相信魔鬼的老滑头!”吕西安说道。假教士的秘密这么隐隐约约一闪,如果叫一个不象爱丝苔这样虔诚的人领会到了,就可能永远毁了吕西安。

午饭已经备好,一对情人从卧室的窗旁向餐厅走去。就在这时,他们遇到了卡尔洛·埃雷拉。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吕西安生硬地对他说。

“来为你们祝福,”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回答说。他拦住了这一对,迫使他们留在小客厅内。“我的宝贝,你们听我说。尽情享乐吧,幸福吧,这很好。不惜一切得到幸福,这是我的理论。不过,你嘛,”他对爱丝苔说道,“是我从泥坑中拉出来,清洗了身心的,你不至于有意挡住吕西安的道吧?……你呢,我的孩子,”他停顿一下,望着吕西安说,“你不会再那么诗人气,任凭又一个柯拉莉的摆布了。我们搞散文吧!爱丝苔的情人会成为什么人呢?什么也不是。爱丝苔能当德·吕邦泼雷夫人吗?不能。对,我的孩子,”他说,一面用自己的手按住爱丝苔的手。爱丝苔打了一个寒战,好象一条蛇缠在她身上。“上流社会应该对你们这样生活一无所知,特别是应该对爱丝苔小姐爱吕西安,吕西安爱她一无所知。……这套住房将是你的牢狱,我的小姑娘。如果你想出去,你的健康也要求出去,你要在夜间,不会被人看到的时候出去散步。因为你的美貌,你的青春和你在修道院学来的高贵气派很快就会在巴黎受到注意。上流社会的人,”他用可怕的语气说道,那可怕的语气又伴之以更可怕的目光,“哪一天,有谁知道了吕西安是你的情人或者你是他的情妇,第二天就是你们生命的末日。总算给这个年轻人搞到了国王的诏书,让他姓他母系先祖的姓氏和使用那个家徽。但是这还没有完事!侯爵的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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