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下午四点左右是巴黎动物园喂动物的时间。

羊腿子家那扇干干净净的灰色门上挂着一根门铃的绳子,下面吊着拉手;皮勒罗一边拉铃一边说:“拿出勇气来!”

羊腿子亲自来开门。花粉商的两个保护人在破产的阵地上打冲锋,先走过一间整齐、冰冷、没有挂窗帘的屋子。主客三人一齐到第二间房内坐下。贴现商面对着壁炉;炉子肚里积着不少灰,木柴正在跟火焰抗争。房间象地窖一般通风不良,严肃得象修道院,摆着放高利贷的人通用的绿色文件夹,叫包比诺看着心里发冷。他呆呆的瞧着三色小花儿的浅蓝糊壁纸,还是二十五年前裱糊的。他把凄凉的眼睛转到壁炉架上,看见一只竖琴式的钟,一对塞夫勒①的细长蓝花瓶,镀金镂花,十分华丽。这是群众捣毁了凡尔赛宫,从王后寝宫里散出来,落在羊腿子手中的;花瓶旁边配着两个式样顶难看的熟铁烛台,不伦不类,说明那名贵的东西是在什么情形之下得来的。

①巴黎近郊塞夫勒镇设有王家瓷厂。

羊腿子说:“我知道你们来不是为自己的事,而是为了大名鼎鼎的皮罗托。那么怎么呢,朋友们?”

皮勒罗说:“你什么都知道,不用我们多说。开着克拉帕龙抬头的票据在你这儿,是不是?”

“是的。”

“你可愿意把到期的五万法郎票据换包比诺的票据?贴现的利息照扣就是了。”

羊腿子脱下那顶好象和他一块儿出世的绿色鸭舌帽,露出一个光光的脑袋,颜色象新鲜牛油;他涎皮赖脸的说道:“你拿头发油付账,我拿了有什么用呢?”

皮勒罗道:“你一寻开心,我们只好滚蛋了。”

羊腿子装着一副有心讨好的笑容回答:“你说这句话,真是个明白人。”

皮勒罗还想试一试,说道:“要是我替包比诺作个保,行不行呢?”

“皮勒罗先生,你的大名和金条一样靠得住,可是我用不着金子,只要银子。”

皮勒罗和包比诺告辞出来。包比诺到了楼下,两条腿还在发抖。

他对皮勒罗说:“这能算个人么?”

老人答道:“据说是吧。昂赛末,这次短短的访问,你得永远记着。你刚才看到的就是不戴面具,脱下了漂亮衣衫的银钱业。意外的事故好比榨酒机上的螺杆,咱们是葡萄,银行家是酒桶。玛德莱娜的地产准是一笔好买卖,我看不是羊腿子便是他背后的什么人,想逼倒了赛查,把他的一份抢过去。事情很明白,没有救了。银行界就是这么回事,永远不要去央求它!”

那个可怕的早晨,皮罗托太太破天荒第一次把上门收账的客户记下来,打发银行里的老司务空手回去。勇敢的女人因为能代替丈夫受罪,心里很安慰。她越来越焦急的等着昂赛末和皮勒罗。十一点,他们回来了:一看脸色就知道大势已去。破产是没法避免的了。

可怜的女人说:“他要伤心死了。”

皮勒罗正色答道:“要是那样倒好了。不过他是虔诚的教徒,眼前只有他的忏悔师洛罗神甫能帮助他。”

皮勒罗、包比诺和康斯坦斯,等伙计把洛罗神甫请来。赛莱斯坦已经造好清册,只等赛查签字。店里的伙计向来对老板有感情,这时都很难过。四点钟,好心的神甫来了,康斯坦斯告诉他家里遭了不幸,他就象小兵冲上敌人的缺口一样上了楼。

皮罗托嚷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的。”

神甫说:“我久已知道你能心悦诚服的听从上帝的意志;问题是要实际做到。你应当把眼睛望着十字架,想到救世主受的苦难多么惨酷,那么上帝给你的折磨,你也就能忍受了……”

“家兄劝过我了,我已经有了准备。”赛查拿出信来递给忏悔师,他自己也重新念过了。

洛罗神甫道:“你有一个慈爱的哥哥,一个温柔贤慧的太太,一个孝顺的女儿;你的叔岳皮勒罗和叫人心疼的昂赛末是两个真正的朋友;拉贡夫妇是两个宽容的债主;所有这些好心肠的人会不断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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