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将近九点钟,于勒溜出家门,急忙来到红孩儿街。上楼,到格吕热寡妇家门口按铃。

靠编织绦带为生的老妇人认出了他,赶快招呼道:“啊,先生,您可真是说一不二,分秒不差啊!”关上门,老妇人又说道:“我给您准备了一杯奶油咖啡,万一……啊,这是纯正的奶油。我们这红孩儿街市场上有个奶牛场,这一小罐奶油,是我亲眼瞧着打出来的呢!”

“谢谢,夫人,我什么都不喝。请您领我到……”

“好,好,亲爱的先生。请跟我来,这边。”

寡妇将于勒带到楼上。这间屋子正在她自己房间的头顶上。一进去,她便得意洋洋地把墙上一个小洞指给他看。洞的大小与一枚四十个苏的硬币差不多,是昨天夜里开出来的。

墙的另一面是费拉居斯的卧室,壁纸为玫瑰花形图案。小洞正开在最高、最暗处的一组图案上,不引人注意。

小洞下面,两边房间里,都摆着大立柜,所以装配工开凿小洞造成的轻微破损,在两面的墙上都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暗中要发现这枪眼似的小孔又谈何容易!于勒要在那里停留多时,把隔壁房间的一切看个一清二楚,他必须脚踏梯凳,上身倾伏在小孔上。幸亏格吕热寡妇细心周到,给他准备了一个梯凳。

“有一位先生正在那边屋里,”老妇人告诉他,然后便走开了。

于勒果然隐约看见有个人正忙着用绷带给费拉居斯包扎伤口。费拉居斯肩膀上有不少烧灼痕迹。于勒根据德·摩冷古先生的描述,认出了费拉居斯的头部轮廓。

“告诉我,什么时候能好?”费拉居斯问道。

“不知道,”陌生人答道,“不过据医生说,至少还得包扎七、八次。”

那人把最后一条绷带弄好,费拉居斯立即向他伸出手,说道:

“好,晚上见吧!”

“晚上见,”陌生人与费拉居斯热烈握手,回答道,“但愿你早日解除痛苦。”

“总而言之,德·丰卡尔先生的证件明天就可到手,亨利·布里尼亚尔已经死亡,”费拉居斯又说,“那两封决定命运的信,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现在已不存在。我又将成为社会的一员,众人中的一人。与那位喂了鱼的海员相比,我是当之无愧的。如今我成了伯爵,天知道是否对我有利。”

“可怜的格拉蒂安,你知道,你是我们强有力的首脑,是我们最爱戴的弟兄,是我们集团的骄傲。”

“再见,一定要监视住我那位摩冷古。”

“这一点请你放心。”

“喂,侯爵!”老苦役犯又叫道。

“什么事?”

“昨天晚上闹了那一场以后,伊达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她如果投河自尽,我当然不会去打捞她。这样,我的名字的秘密就保住了,这也是她知道的唯一秘密。也要看住她!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个好姑娘。”

“好吧!”

陌生人走了。过了十分钟,于勒先生听到丝绸长裙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由打了个寒噤。这是他妻子的脚步声,他一听就知道。

“嗳,爸爸,”克莱芒丝说道,“可怜的爸爸,你好些了吗?你真能忍哪!”

“来,来,孩子!”费拉居斯回答,向她伸出手去。

克莱芒丝将前额送到他跟前,让他亲吻。

“咦,怎么啦,可怜的女儿?又有什么伤心事么?”

“爸爸,岂只是伤心事!你这么喜爱我,可是我已面临着死亡。昨天给你的信上我已经写了,你的主意很多,一定要想办法今天见我的于勒一面。他有怀疑,而且表面上看来又那么合情合理。你不知道,他以前对我可真好!爸爸,这事关系到我的生死,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我死去,不来救我吗?啊,过去我已饱尝酸辛;现在,我的生命又危在旦夕!”

费拉居斯说:“我的女儿,只因为这个巴黎贼小子的好奇,就把你葬送了?办不到!那我真要把整个巴黎城烧成灰烬!啊,爱人是怎样的,你很了解;父亲是怎样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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