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德·摩冷古先生叙述了他对于勒夫人柏拉图式的爱情和本故事开头时那一意外事件的详细情形。他讲得极为详细,没有漏掉一件事实。

任何人如果处在经纪人的地位,倾听这番谈话时,其聚精会神的程度,也不会亚于他。而于勒夫人的丈夫有权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更加震惊。这充分表现了他的性格,他是惊异甚于颓丧。他现在成了法官,审判自己钟爱的女人的法官。他内心具有法官的刚直不阿,正如他也吸取了法官的坚强不屈精神一样。他仍是情人,他对这个女人被毁的生命考虑更多,而对自己被毁的生命考虑甚少:他倾听的不是他自己的痛苦,而是一个遥远的声音。那声音向他呼喊道:“克莱芒丝不会说谎!为什么她要背叛你呢?”

“先生,”近卫军军官最后说道,“我可以肯定,星期六晚上的那位德·丰卡尔先生,就是警方认为已经死掉的费拉居斯,我认出来了。我立刻找了一个机灵人跟踪他。我回家后,巧得很,想起了梅纳尔迪夫人这个名字。这是伊达在信中提到的名字。根据推断,伊达当是加害于我的这个人的情妇。我的密使根据这仅有的材料去查访,很快就向我报告说,这可怕的暧昧关系确实存在。他发现真情比警察局还灵。”

“先生,”经纪人答道,“您向我倾吐了秘密,可惜我不能对您表示感谢。您向我宣布了一些证据,也宣布了一些证人,我等着和他们一一见面。我一定勇敢无畏地去追根求源,使这桩怪事真相大白。但是直到事实证明得一清二楚之前,请允许我表示怀疑。无论如何,您会满意的。您大概也明白,我们当中必有一人心满意足。”

于勒先生回到家。

“你怎么啦?”妻子对他说道,“你的脸色白得吓人!”

“天冷,”他说,在房中慢慢踱着。这里的一切洋溢着幸福和爱情。安静的卧室,正酝酿着致命的狂风暴雨。

“你今天没出去吗?”他又说,表面上似乎是无意地问问。

他在思考,千百个念头暗中交织在一起。其中自有嫉妒心在火上浇油,然而他的思考仍是清醒的。可能正好有一个念头掠过,促使他提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她回答,装出老实忠厚的语气。

这时,于勒瞥见妻子盥洗室内,她白天戴的丝绒帽子上有几滴水珠。于勒性情暴烈,但也粗中有细。再说他很讨厌将妻子置于被迫自圆其说的境地。有的人一遇到这种情况,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几滴水珠就象一道闪电,顿时将他的理智撕得粉碎。他走出卧室,下楼来到门房。看看没有外人,便对看门人说:

“富克罗,你说老实话,我给你一年一百埃居①工钱。你若是撒谎,我就把你赶出去。若是你如实报告以后,再与别人谈起我的问话和你的答话,那就什么也不给你。”

①埃居,法国古代钱币名,一埃居一般值三利勿尔,但也有值六利勿尔的。

他停顿了一下。他把看门人拉到窗前光线明亮的地方,仔细注视着他又说道:

“夫人今天白天出去了吗?”

“夫人今天下午三点差一刻出门,我见她回来大约有半个钟头了。”

“真的吗?以你的名誉担保?”

“真的,先生。”

“好,我答应你的年金,一定给你。可是,别忘了我的诺言!你如果对别人乱讲,就什么也没有!”

于勒回到妻子房中。

“克莱芒丝,”他对妻子说道,“我需要将家庭账目整理一下。我问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气。年初到现在,我是不是给了你四万法郎?”

“还多些,”她说,“四万七。”

“都怎么用的,你记得么?”

“记得,”她说,“首先,我那时有好几份去年的账单要付……”

“我这样还是什么也问不出来,”于勒心想,“我这主意不行……”

这时,于勒的随身男仆进来,交给他一封信。他当即将信打开,这样比较得体。他往信尾签名上扫了一眼,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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