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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负责照料家务,按照最严格的吝啬习惯来维持家庭开支。她的名字叫卡多,这位卡多小姐身上总带着食品柜和果品贮藏室的钥匙;她从来不知疲倦:她自己亲自到菜市场,打扫房间和烧饭,早上从来不忘记望弥撒。要对这个家庭的内部生活有一个概念,只要说出一件事就够了:法官父子俩从来只吃腐烂的水果,因为卡多小姐养成了习惯,在餐后果点时只拿出那些快要腐烂的水果;他们从来没有尝过新鲜面包的滋味,他们都遵从教会的规定按时斋戒和断食。园丁的食物象兵士那样配给,还经常受这位皇太后的监视,皇太后自己则备受尊敬,她同主人们一起吃饭。因此在吃饭时她总从饭厅到厨房奔来奔去。关于约瑟夫·勃龙代同布朗迪罗小姐的亲事,女方的父母已经提出条件:要这个可怜的没有主顾的律师被任命为候补推事才能结婚。法官为了使他的儿子能够继承他的职务,拼了老命把法学知识一课课地敲进他儿子的脑袋,要把儿子培养成为一个能够依样画葫芦的法官。儿子勃龙代每天晚上都在他的未婚妻家里度过,法比安·杜·隆斯雷从巴黎回来以后,也被允许进入这家的客厅,可是老勃龙代同他的儿子对这件事丝毫不感到害怕。法官的家庭生活完全遵照节约原则,严格到象热拉尔·道①所绘的《兑金币的人》一样,分毫不差,连一粒盐也不能多,任何利益都不忘记,然而遇到温室和园艺方面的开销,则变成了例外。“老爷爱花园爱疯了,”这是卡多小姐常说的一句话;她倒不认为法官对约瑟夫盲目的爱是发疯,她自己对这孩子也有偏爱:她纵容约瑟夫,替他补袜子,宁愿将花在园艺上的钱花到他的身上。这所花园,只有一个园丁,可是管理得非常出色,有许多铺着河边细沙的通道,不停地用耙梳整,小径两旁有或高或低的花坛,种满了奇花异草。这里有各种颜色和香味,有成千上万晒在太阳底下的小花盆,墙壁上有蜥蜴,还有成群结队的铁锹、铁锄,总之,一大堆有用而无害的东西,连同那些优美的心血结晶品,证明法官这个可爱的嗜好十分正当。
①热拉尔·道(1613—1675),荷兰画家。
在温室的末端,法官建造了一个广阔的半圆形梯台,每一级台阶上都有五千到六千盆天竺葵,这个花会非常壮观,也很出名,全城的人连邻近各省的人在开花时节都到这儿来参观。
玛丽-路易丝皇后路过本城的时候,也曾光临温室参观,她对这奇景印象很深,以致她回去告诉了拿破仑皇帝,皇帝给老法官颁发了一枚勋章。这位有学问的园艺老人除了布朗迪罗家以外,从来不到其他交际场所去,所以根本不知道院长暗中进行的破坏。那些知道杜·隆斯雷的用心的人,却又过分害怕院长,不敢把真情告诉毫无害人之心的勃龙代父子。
至于年轻的米许,他有强大的靠山,五天鹅家族介绍他进入最上层的社会,他把大部分心思花在讨上流妇女的欢心上,而很少过问一个外省法院的极其简单的事务。他有大约一万二千法郎的年收入,因此有女儿的母亲都奉承他,他过着吃喝玩乐的生活。他在法院办案只是应付差事,就象在中学做功课一样,无论讨论什么他总是同意别人的意见,“是的,亲爱的院长,”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可是,他表面上漫不经心,实际上隐藏着高超的才能,他在巴黎读过书,到外省以前,作为副检察官早已崭露锋芒。他习惯于大刀阔斧地处理一切事务,因此院长和老勃龙代要考虑许久的案件,他能迅速作出决断,他往往帮助他们把难以解决的问题归纳起来。遇到微妙的形势,院长和副院长总是征求这位候补推事的意见,把最棘手的问题向他提出,而他们总是很高兴地发觉米许很快就能提出解决办法,办法之妙连老勃龙代也无话可说。候补推事又年轻又有钱,又受到脾气最乖张的贵族阶级的保护,他完全不受外省勾心斗角和小家子器量的影响。他是郊游野餐所不能缺少的常客,他同年轻姑娘嬉戏,奉承她们的母亲,在舞会跳舞,赌起钱来象个银行家一样。总之,他扮演一个时髦的司法人员非常称职,同时丝毫不损害到他的尊严,他象所有的聪明人一样,懂得在必要时维护自己的尊严。他用坦率的态度采纳了外省的风习而不加以批判,这一点很得大众的欢心。因此每一个人都千方百计使他在外省这段充军似的生活过得愉快。
检察官是一个极有才干的人,可惜沉湎于高层政治斗争,院长有点怕他。他当时如果在场,维克蒂尼安的案子就不会发生了。他的精明,他的处事经验,足可以预见到要发生的一切。他当时正在巴黎下议院开会,他是代表司法部的最出色的演说家之一。院长和杜·克鲁瓦谢利用他外出期间策划阴谋,他们狡猾地估计,一旦法院受理了案件,而且案件已经宣扬出去,要想挽回就太迟了。事实上,当时任何一个法院,遇到控告王国一个贵族家庭的长子犯了伪造票据罪,检察署绝对不会不经过长时间的审查,更不会不征求检察长的意见就悍然起诉。遇到这种案件,司法界人员总会协同当权者千方百计设法为当事人调解,以免提起诉讼,以免将一个行为不慎的年轻人送到苦工船上去。也许对一个有地位的自由党家庭成员也会采取同样措施,只要这个家庭不是太公开的敌视王室和教会就行。因此杜·克鲁瓦谢的私诉和年轻伯爵的被捕,本来是没有这么容易实现的,原来院长和杜·克鲁瓦谢采取了下述办法以达到他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