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无重量是不可称量的意思,如光与电都是无重量的。
②农夫托玛·马丁,一八一六年时向人宣称,有一异人数次显形,嘱其向路易十八传达重要消息及若干忠告。经乡村教士,本区总主教,以及警察当局盘问,被送入疯人院。事为路易十八所闻,召入宫中;马丁面陈若干事,王大为感动,即下令将其释放。马丁死于一八三四年。
③斯威登堡(1688—1772),瑞典的通灵论者。
一八二九年初,反对梅斯麦的老人收到下面一封信,使他安定的心绪大受影响。
我的老同学:
一切友谊,即使决裂了,也有些难以剥夺的权利。我知道你还健在,我常常想起的是我们一同在圣朱利安街的破屋子里所过的日子,而不是我们之间的敌意。在离开世界以前,我要向你证明,催眠术快要成为一门重要的科学了,假如科学应该有许多种的话。我可以提出确凿的证据破除你的疑惑。也许你的好奇心还能使我有机会跟你聚首一次,在梅斯麦事件以前,我们原是常常相见的。
永远忠于你的布瓦尔。
这一下,反对梅斯麦的老人好似狮子被牛蝇钉了一口,直奔巴黎,到布瓦尔老人的寓所丢了一张名片。布瓦尔住在圣絮尔皮斯教堂附近的费鲁街上,他也到米诺雷的旅馆丢下一张名片,写着:“明晨九时,在圣奥诺雷街圣母升天教堂对面恭候。”米诺雷变得年轻了,一晚没睡着。他去拜访几个相熟的医生,问他们是不是天下大变了,是不是医学界有了新的学派,巴黎医学院的四个学院是不是还存在。他们告诉他,当年抵抗邪说的精神并未消灭;只是医学科学院和科学学士院不再用压迫手段,而仅仅用置之一笑的态度,把涉及磁性感应的事情归在科缪斯,孔特,鲍斯科的魔术之列,①看作一种所谓科学游戏。但这些议论并不能阻止米诺雷老人赴布瓦尔的约会。经过四十四年的仇视,两位敌人又在圣奥诺雷街上的一个门洞子里见面了。法国人老是有许多分心的事,没法把仇恨保持长久。尤其在巴黎,那么多的事情把空间扩大了,使一个人在政治,文学,科学各方面活动的范围更加辽阔,到处都有园地可以开发,施展各人的雄心。要恨一个人,必须时时刻刻集中精神,直要你拿出几个人的精力,才能长时期的恨下去。所以只有肉体能保留仇恨的记忆。过了四十四年,连罗伯斯比尔和丹东也会互相拥抱的了。可是两位医生相见之下,谁都没伸出手来。布瓦尔先开口对米诺雷说:
“你身体好得很。”
①三人均为十九世纪的魔术大师。
发僵的局面打开了,米诺雷答道:“是的,还不坏。你呢?”
“我?你瞧罢。”
“磁性感应的学说能救人不死吗?”米诺雷带着说笑的口气,可并不尖刻。
“不能。不过差点儿教我活不成倒是真的。”
“难道你没发财吗?”
“哦!”
“我呀,我可是有钱呢,”米诺雷嚷着。
“我不是恨你的财产,而是恨你的信念。跟我来罢。”
“噢!你老是这么固执!”
布瓦尔把米诺雷带上一座黑洞洞的楼梯,小心翼翼的直上五楼。
那时巴黎出了一个异人,从信仰中得到广大无边的法力,能在各方面应用磁性感应。这伟大的无名氏至今还活着;他不用见到病人,能够从远处医治最痛苦的,年深月久的痼疾,并且是象耶稣那样突然之间根治的;除此以外,他还能克服最倔强的意志,一刹那间促成最奇怪的梦游现象。他自称为只依靠上帝,象斯威登堡一样和天使们来往。相貌象狮子,有一股充沛的不可抵抗的力。五官的轮廓长得很特别,模样很可怕,令人惊怖;从心灵深处发出来的声音,好似充满了磁性的流体,会钻进听者身上的毛孔。他医好了上千病人而受到群众无情无义的待遇,灰心透了,决意过着孤独的生活,与世隔绝。他曾经替母亲们救回垂死的女儿;替哭哭啼啼的儿女挽回父亲的性命;把受人疼爱的情妇还给热烈的情人;把医生断为绝望的病人治好;使犹太教、新教、旧教的祭司各自在圣堂中唱着赞美诗,被同样的奇迹感化了,皈依同一个上帝;替患了绝症的病人减轻临终的痛苦;对于双目紧闭的梦游者,他等于代表生命的太阳;但他决不为了替王后救一个太子而轻易举一举他那双神通广大的手。他只回想着过去所作的善事,把自己包裹在一片光明里头;他遗世独立,仿佛是生存在天上了。
但这个有着异能而不求名利的人初露锋芒的时期,对于自己的神通也差不多感到惊异,允许某些好奇的人参观他的奇迹。他那喧传一时而将来还会重振的声名,惊动了行将就木的布瓦尔。布瓦尔以前为了梅斯麦的学说受尽迫害,把它当作宝物一般藏在心里;如今终于看到这门科学的最精采的事实。伟大的无名氏被老人的遭遇感动了,对他另眼相看。所以布瓦尔一边上楼,一边存着俏皮而得意的心,听让他的老冤家取笑,只回答说:“你等会儿瞧罢!等会儿瞧罢!”同时颠头耸脑,表示极有把握。
两位医生走进一个寒伧的公寓。布瓦尔到客厅隔壁的一间卧房里去了一会,米诺雷等在客厅里,开始疑心了;但布瓦尔马上来带他走进隔壁的屋子,见了那位神秘的斯威登堡信徒;一张靠椅上还坐着一个女的,她并不站起来,好象根本没瞧见两个老人。
米诺雷笑道:“怎么!不用木盆了?”
“只依靠上帝的神力,”斯威登堡信徒肃然回答。据米诺雷估计,他大约有五十岁。
三个人一齐坐下。主人讲的话无非是寒暄客套;米诺雷老人听着大为惊奇,以为受人愚弄了。斯威登堡信徒询问来客对于科学的看法,他显然是要借此把对方打量一番。
终于他说:“先生,你到这儿来纯粹是为了好奇。我的神通,我相信是得之于上帝,从来不敢加以褒渎的;随便滥用,或是用在不正当的地方,上帝会把我的神通收回。不过据布瓦尔先生说,现在的问题是要使一个和我们信仰相反的人改变主张,点醒一个善意的学者,所以我愿意满足你的好奇心。”
他又指着那个陌生女子说:“这个女的正在梦游。据一切梦游者的口述和表现,梦游是个极甜美的境界,内在的生命把有形的世界加在人的器官上面、妨碍它们的机能的束缚,完全摆脱了,能够在我们谬称为‘无形的’世界中活动。梦游状态中的视觉与听觉,比着所谓清醒状态中的更完美,也许还不用别的器官协助;因为视觉与听觉原是通体光明的利剑,别的器官反而是遮蔽它的剑鞘。对于梦游的人,无所谓空间的距离,无所谓物质的障碍;换句话说,距离与障碍被我们内在的生命超越了;人的肉体只是那内在生命的一个贮藏室,一个不可少的依傍,一重外壳。这些最近方始发见的事实,没有适当的名词可以形容;因为不可量,不可触,不可见等等的字眼,对于可由磁性感应显出作用来的流体而言,已经毫无意义。光能发热,能穿过物体使它膨胀,可见光还是可量的;至于电能够刺激触觉,更是人尽皆知的事。我们一向只管否认事实,却忘了我们器官的简陋。”
米诺雷打量着那个好象属于下层阶级的女子,说道:“噢!她睡着呢!”
主人回答:“此刻她的肉体可以说消灭了。一般人把这个状态叫做睡眠。但她能够向你证明有个精神世界,人的精神在其中完全不受物质世界的规律支配。你要她到哪儿去,我就叫她到哪儿去。离开这儿几十里也罢,远至中国也罢,她都能把那边发生的事告诉你。”
米诺雷说:“你只要叫她到奈穆尔,到我家里去。”
那怪人回答:“好罢,我自己完全不参加。你把手伸出来;演员和看客,原因与结果,都归你一个人担任。”
他拿了米诺雷的手,米诺雷也让他拿着。他好似定了定神,用另外一只手抓着坐在椅上的女人的手;然后把老医生的手放在女的手里,叫他坐在那个并无法器的女巫身边。老医生觉得自己的手和女的接触之下,她原来极平静的脸微微一震;这动作虽然后果很奇妙,动作本身却非常自然。
“你得听从这位先生的话,”那异人说着,平举着手,伸在女的头上;女的仿佛马上得到了光明和生命;“别忘了,你替他做的事都是使我高兴的。”然后他对米诺雷道:“现在你可以吩咐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