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常常避开众人的视线,互相瞥一眼来交流感情,这一瞥真抵得上一首辛酸伤感的诗。仰望晴朗的天空,闻闻花儿的芳香,手挽着手在花园里兜上一圈,这些小事都能给她们带来无上的乐趣。完成了一幅刺绣也能使她们的心田充满纯真的欢愉。和她们的母亲交往的那些人非但不能启迪她们的心灵,鼓舞她们的精神,反而使她们思想阴郁,心情悲伤,因为这些人都是古板、生硬、毫无风趣的老妇人,闲谈的内容不外乎传教士与指导神甫之间的区别,自己身上的小病小痛,以及连《每日新闻》和《宗教之友》①都不会留意的宗教方面的琐事。

①《宗教之友》即《宗教及国王之友》报,创办于一八一五年,是一种兼有文学和政治色彩的宗教报纸。

至于那些男客,他们的面容是那么冷漠而愁苦,连最炽烈的爱情之火在他们面前也会熄灭。这些人都到了一定的岁数,这时男人一般都变得郁郁寡欢,只对饮食的好坏有感觉,专贪图生活上的舒适。由于只知道履行宗教义务,例行宗教仪式,他们的心已经枯萎了。他们常常整晚整晚默不作声地打牌。这帮人形成了一个严峻的、古犹太法庭似的圈子,维护着母亲制定的家规,两个小姑娘则被排斥在外。她们非常憎恨这些两眼深陷、整天拉长着脸的人。然而在这幅阴暗的生活画面上却明晰有力地凸现出一个男人的形象,那就是音乐教师。当时,指导神甫们认为音乐是在天主教会里诞生和发展起来的一种宗教艺术,因而家里允许两姐妹学点音乐。先是由在附近一所修道院里教视唱练习和钢琴的一位戴眼镜的老小姐来指导他们,枯燥的练习把两个小姑娘累得精疲力竭。后来,大女儿满十岁时,格朗维尔伯爵指出必须聘请一位音乐教师。伯爵夫人本着妇从夫命的准则同意了丈夫的决定,笃信宗教的女人总是把完成义务视为美德。音乐教师是个德国人,天主教徒,是那种年轻时就显得老气而到了八十岁却好象只有五十岁的人。他那两颊凹陷、布满皱纹、肤色黝黑的脸,还保留着某种天真的稚气。坦诚的蓝眼睛炯炯有神,春天般愉快的微笑荡漾在唇边,银灰色的头发象耶稣那样自然地拢着,给他那心醉神迷的表情增添了说不出的庄严,而且会使人对他的性格作出错误的判断:他会带着极其庄严的神情去干一件蠢事。衣服对他来说只是一副必要的外壳,他对此一向不予注意,因为他的眼睛总是望着高高的云天,当然不会去关心物质生活。这位默默无闻的伟大艺术家是那种和蔼可亲而又漫不经心的人,他们把自己的时间和心血献给别人,就象把自己的手套丢在人家的桌子上,把雨伞丢在人家大门口一样。

他的手洗过以后看起来还是脏的。他那衰老的躯干很不平稳地安装在两条弯曲的腿上,仿佛向人们证明,人完全可以把躯体当作灵魂的附属物。总之这是一个奇怪的人,只有一位叫霍夫曼①的德国人精彩地描绘过这种人(这位诗人擅长表现那种看来并不存在但却充满生命力的东西)。这就是音乐教师施模克,他早先担任过安斯巴赫总督②的唱诗班指挥。有一次接受虔信测试时,人家问他是否守斋,他真想回答“请看看我这副样子就知道了”,但是怎么能跟虔诚的信女和严厉的指导神甫开玩笑呢?

①霍夫曼(1776—1822),着名的德国文学家和音乐家。

②安斯巴赫公国于一七〇一至一八〇六年属普鲁士,一八〇六至一八一四年属德国巴伐利亚。因此,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已经没有什么安斯巴赫总督了。

这位童心尚在的老人在玛丽姐妹的生活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两个姑娘对这位一生致力于艺术的天真而伟大的音乐家怀着深厚的感情,因此她们出嫁后,每人给了他三百法郎的终生年金,这笔钱够他付房租、喝啤酒、抽烟和买衣服。靠六百法郎的年金,加上教课的报酬,他过上了伊甸乐园般的日子。在这以前,施模克感到,只有对这两个可爱的姑娘,对这两颗在冷

请稍后,加载中....
字体大小
背景颜色
阅读模式左右翻页上下翻页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