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毯刚刚放下,房门就打开了。
“陛下,”迪穆里埃说,“在韦尼奥先生的建议下,反对教士的法令不久前已经通过。”
“啊!”国王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说,“这是一种秘密协议,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法令?”
“瞧,就是这个法令,陛下,迪朗通先生把它带来给您的。我想陛下能否让我有幸在您对这份法令的看法向内阁会议提出之前,特别地先告诉我。”
“您说得对。请您把这张纸给我。”
国王接着以由于激动而颤抖的声音读着那份内容已经在上文提到过的法令。
读完后,他的双手把它揉成一团而且摔得远远的。
“我决不会批准这样的法令,”他说。
“请原谅,陛下,”迪穆里埃说,“我再一次提出跟陛下相反的看法。”
“啊!先生,”国王说,“我可能会在政治问题上拿不定主意,可是在宗教问题上,绝对不会!在政治问题上,我凭自己的思想来判断,而思想可能是错误的。关于宗教问题,我以自己的良心来到断,而良心是不会错的。”
“陛下,”迪穆里埃说,“一年前,您批准过关于教士宣誓的法令。”
“唉!先生,”国王大声说,“我是被迫的!”
“陛下,对这个法令倒是应该使用否决权的,第二个法令只不过是第一个法令的必然结果。法兰西的一切弊病都来自第一个法令,而现在的法令是对这些弊病的补救措施,它是无情的,但不是残酷的。第一个法令是有关宗教问题的法律,它冲击了信仰自由,而这一个法令是政治性法律,它涉及到王国的安全和安定,这涉及反对宣誓的教士的安全,使他们不受迫害。您的否决权绝对救不了他们,您反而使他们失去了法律保护,会使他们处于受屠杀状态,促使法兰西人成为屠杀他们的刽子手。因此,我的看法,陛下—请原谅一个士兵的坦率—我的看法是,我敢这样说,既然已经犯了批准教士宣誓的法令的错误,那时您运用否决权是能够阻止住即将横溢的血的洪流的。陛下,在第二个法令上运用您的否决权将会使您的良心承担起民众所犯的一切罪过。”
“但是,您认为他们会犯些什么罪过?先生,什么样的罪过能比他们已经犯下的罪行更大?”有一个声音来自房间的深处。
迪穆里埃听到这个响亮有力的声调后打了个哆嗦,他辨别得出这是王后的金铃般嗓音和说话的语气。
“啊!夫人,”他说,“我更喜欢和国王解决一切问题。”
“先生,”王后痛苦地朝迪穆里埃微笑,而对国王则投去几乎是蔑视的一瞥说,“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您。”
“什么问题?夫人。”
“您认为国王还应该对罗兰的威胁、克拉维埃尔的放肆和塞尔旺的诡计忍受下去?”
“不,夫人,”迪穆里埃说,“我跟您一样对他们感到非常气愤,我很钦佩国王的耐心。如果我们着手解决这个问题,我敢请求国王彻底改组内阁。”
“彻底?”国王问。
“是的,但愿陛下把我们六个人全部解职,陛下尽可能挑选不属于任何党派的人。”
“不,不,”国王说,“不,我要您留任,您和善良的拉科斯特,还有迪朗通。但是,请您设法使我摆脱那三个放肆的乱党分子。因为我可以向您发誓,先生,我的耐心已经到达极点了。”
“事情很危急,陛下。”
“您在危险前退却了?”王后说。
“不,夫人,”迪穆里埃说,“不过,我有几个条件。”
“您有条件?”王后傲慢地说。
迪穆里埃躬身行礼。
“请说吧,先生,”国王回答。
“陛下,”迪穆里埃说,“我是分割巴黎的三个派别的打击目标。吉隆特派、斐扬派、雅各宾派争先恐后地对我攻击,而且由于只能依靠公众舆论才能使政府保持某种稳定,我只能在一个条件下才对您有用。”
“什么条件?”
“这是大家在公开讲的,我和同僚们留任只是为了批准不久前作出的两个法令。”
“这可办不到!”国王高声说。
“不能!不能!”王后反复说。
“您拒绝?”
“先生,”国王说,“我的最残酷的敌人强加于我的条件也没有比您方才向我提出的条件更为苛刻。”
“陛下,”迪穆里埃说,“我以绅士的声誉担保,以战士的荣誉担保,我认为这些法令对您的安全是必要的。”
他随后转身对着王后。
“夫人,”他说,“即使这不是为了您自己,即使勇敢无畏的玛丽一泰莱丝的女儿非但蔑视危险,而且以她的母亲为榜样,迎险而上,夫人,请考虑不仅仅是您一个人,请想想国王,想想您的子女,不要把他们推向灭亡,请您和我一起把陛下在倾斜的代表王位的悬崖边上拉回来!我是在陛下向我表示要摆脱这三个使他难以忍受的乱党分子之前,己经认为这两个法令是必要的,”他又向国王说,“请判断吧!在涉及到他们解职时,我认为这两个法令是必不可少的。如果您把大臣们解职而不批准法令,民众将有两个理由来责怪您,他们将把您当成宪法的敌人,而被解职的大臣在他们眼里却成了牺牲者,我无法保证,从现在起几天内,不会有最严重的事件使您的生命和王权都濒临危境。至于我,陛下,即使是为您效劳,我也不能违反我的信念,我不说是我的原则。迪朗通和拉科斯特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但是,我没有权利代表他们讲话。陛下,我再重复一遍,与我个人有关的,就是我只有在陛下批准两个法令的情况下,才能在内阁留任。”
国王作了一个不耐烦的动作。
迪穆里埃躬身行礼后向门走去。
国王和王后很快地交换一下眼色。
“先生,”王后说。
迪穆里埃停住了脚步。
“请想想国王批准一个法令,而这个法令是会给巴黎带来两万个可能要屠杀我们的人,这是多么令人难受啊!”
“夫人,”迪穆里埃说,“我知道有极大的危险,这就是为什么要正视它,但不要夸大它。法令规定行政机构将要指定这两万人的集结地点,这两万人也不全是坏蛋。法令也提到国防大臣应负责给他们派去军官和规定组织形式。”
“但是,先生,国防大臣,是塞尔旺!”
“不,陛下,在塞尔旺辞职时,国防大臣就是我。
“啊!是吗,您?”国王说。
“那么您来接替国防大臣?”王后问。
“是的,夫人,我会转过来反对您的敌人,我希望能这样,剑已经架在您的头上了。”
国王和王后重新又互相对视,好像在商量。
“请设想一下,”迪穆里埃继续说,“我指定苏瓦松作为扎营地点。我要那里任命一位坚定和审慎的少将为司令官,把这些人组成营,随着有四个或五个营集结起来武装以后,大臣根据将军们的要求把他们送上前线。那么,陛下,您明白了,这个法令是在不良的意图下制订出来的,但已经远远不是有害的,而且是很有用的了。”
“但是,”国王说,“您有把握能获得允许使集合地点定在苏瓦松吗?”
“我可以保证。”
“在这种情况下,”国王说,”请您接受国防大臣职位。”
“陛下,”迪穆里埃说,“对于外交大臣职位,我的责任不重而且是间接的,它跟国防大臣的职位不一样,您的将军们都是我的对头。您方才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弱点,我可以向您保证他们要犯错误。但是,这涉及到陛下的生命,王后的安全,您的令人敬畏的孩子们的安全,维护宪法,我接受了!我们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陛下,就是批准有关两万人的法令?”
“如果您当国防大臣,先生,我完全信得过您。”
“那么,让我们谈谈有关教士的法令,”
“这一个法令,先生,我已经告诉过您,我永远不会批准。”
“陛下,由于您批准了第一个法令,您自己使第二个法令产生它的必要性。”
“我已犯了第一次错误,正在对此自责。但这决不能作为再次犯错误的理由。”
“陛下,如果您不批准这个法令,第二次错误要远远比第一次大得多。”
“陛下!”王后说。
国王向玛丽一安托瓦内特转过身来。
“您也这样认为,夫人?”
“陛下,”王后说,“我必须承认,对这个问题,在听了他给我们作的解释之后,我赞同迪穆里埃先生的意见。”
‘好吧,那么……”国王说。
“那么,陛下?……”迪穆里埃重复说。
“我同意,但是以您必须尽早地为我摆脱这三个乱党分子为条件。”
“请相信我,陛下,”迪穆里埃说,“我决不放过第一个机会,我可以肯定这个机会的到来要不了多久的。”
迪穆里埃向国王和王后行礼后告退了。
“您向我示意要我接受,”国王说,“现在,您还有话要说吗?”
“首先请您接受有关两万人的法令,”王后说,‘让他在苏瓦松安排营地,让他去驱散这些人,其次……好吧,其次,您会知道您该对教士怎么做。”
“但是,他会提醒我曾经讲过的话,夫人!”
“好!他会妥协的,而您会把他攥在手里的。”
“相反,是他把我攥在手里,夫人。他有我的诺言。”
“唔!”王后说,“有一个补救办法来对付,只要是德?拉沃吉荣先生的门徒,”
随后,她挽起国王的手臂,拉着他到旁边那间房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