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残废就是上天给予的惩罚。
孩子的父亲不得不躲起来,否则人们会把他撕成碎块,甚至也不打听一下哪一座教堂的天使被偷:
尤其因为是圣母马利亚保护着那些在布列塔尼称为朱安党人,在阿维尼翁称为教皇主义者的保主党人。
一七八九年,圣母马利亚在巴克街上的一座教堂里流泪。一七九O年,圣母马利亚在旺代的小树林的一棵古老的橡树后面显圣。
一七九一年,圣母马利亚向迪普拉和曼维埃尔军队的脸上刮冰雹,冲垮了这支军队。
最后,在科尔德利的教堂里,她可能由于阿维尼翁民众的无动于衷而感到惭愧得红了脸。
这最后一个奇迹,在受到妇女们的证实后—男人们对这种事是不太相信的-—不等另一个传闻在阿维尼翁传播开来,就已经把神明提高到某种高度。
一个大的银器箱已经被搬运出城。
第二天,已经不是一只箱子而是六只箱子。
再下一天,已经是装得满满的十八只箱子。
那么这十八只箱子里装的是哪些银器呢?
有人说这是亲法派在离城时把当铺的财产一起带走了。这条新闻在城里刮起了一股暴风雨来临时的狂风,这股风就是介乎虎啸和蛇鸣之间的骚乱中嘘嘘作响的著名的“祖祖”歌。
阿维尼翁是够惨的了,每个人都卷了进去。
尽管最穷的人卷进去的东西不多,但他们也以为自己给毁了。
有钱人丢失了一百万是破产,而穷人丢失一些不重要东西也是破产:一切都是相对的。
事情发生在十月十六日,一个星期日的早晨。
郊区的农民都到城里来望弥撒。
在那个时代里没有武装就别想走路,因此他们都是有武器的。
时机真是选得太好了,再说,搞得也非常出色。
在那里,既不分亲法派也不分反法派。要有就是有小偷.就是犯了可耻的偷窃、偷窃穷人的钱的小偷!
人群涌向科尔德利教堂,农民、市民、手艺人、脚夫、白的、红的、三色的,叫喊着市政府应该在这个时刻刻不容缓地由它的秘书菜斯居埃这个工具向他们作出汇报。
民众为什么对莱斯居埃那么愤恨?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一个人要被粗暴地夺走生命时,就会有一系列不幸发生。
莱斯居埃突然被带到教堂的中间。
他逃进了市政议会,但被认出来了,给抓了起来一其实不是抓—一是被拳打、脚踢、棍击推进教堂里的。
这个倒霉的人,一旦进了教堂,反而又冷漠镇静起来,登上了讲道坛,开始为自己辩解。
这不是件难事,他只要说:“向民众打开当铺大门让他们看看,他们就会看到指控我们带走的东西还在那里。”
他开始讲话:
“弟兄们,我认为革命是必需的,我尽力赞助这场革命……”但有人不让他再说下去,有人怕他把事情弄清楚。可怕的“祖祖”的激烈刺耳声像密斯脱拉风阻止了他的讲话。
一个脚夫登上了讲道坛站在他的身后,并把他扔进了人群。从这时起,那种围猎成功的呼声响起来了。
人们把他拖向祭坛。
应该在这个地方杀死革命党人,用祭品来取悦圣母马利亚,人们正是用她的名义来干这件事的。
在祭坛上,他还活着,在那些杀人犯手中挣脱出来,而且逃进了神职祷告席。
有一只好心的手给了他一张可以写字的东西。
他应该把没有时间讲出来的话写下来。
出乎意外的援助给他片刻的缓解。
一个布列塔尼的世家子弟因为到马赛去而偶然途经此地,进入了教堂,而且同情这个可怜的受害者。由于布列塔尼人的勇敢和执拗,他想救他脱身,有两到三次,他挡开了向他击来的木棍和刀子,嘴里喊道:“先生们,要讲法律!先生们,要讲体面!先生们,要讲人道!”
刀子和木棍都冲他来了,但是,他在刀子和木棍下,仍然用身体来遮掩莱斯居埃,一面口中喊着:“先生们,要讲人道!”
最后,民众对等了这么久还没有得到他们的猎物感到不耐烦了,就轮到要抓这个世家子弟,而且要把他拖出去吊死。
但是,这时有三个男人出来解救了这个陌生人,大声说:“让我们先来结果莱斯居埃,我们以后再跟他算帐。”民众懂得这个道理很正确,就放开了这个布列塔尼人。他们逼得他赶忙逃掉。
他是德·罗泽利先生。
莱斯居埃没有时间写了。他还有点时间,他的证明书还没有宣读:喧闹得太厉害了。
但是.在喧闹声中,莱斯居埃发现在祭坛后面有一道通向外面的小门,如果他能逃到门边,他就能得救!
大家认为他吓得瘫倒了,他却向门那边扑过去。
在莱斯居埃将要到达门边时,凶手们被这件意外事情给惊呆了。但是,在祭坛边,有一个塔夫绸纺织工人在他头上猛烈地打了一棍,劲使得那么大,竟然把棍子也打断了。
莱斯居埃感到晕头转向,像一头牛似的笨重地倒在地上。他正好滚到了他们想要他去的地方—祭坛边。
当时,妇女们为了惩罚他的嘴—这张嘴曾经大声说过“自由万岁!”,这种革命党的亵渎神明的话—把这张嘴的嘴唇切割得像花边一样,男人们则在他的肚皮上跳舞,像用石块压倒圣艾蒂安那样把他压倒在地。
莱斯居埃满嘴鲜血高声大叫,“我求求你们,兄弟们,要讲人道,姊妹们,让我死了吧!”
这个要求太高了,大家对他的惩罚是要让他死前经受剧烈的痛苦。
他一直拖到傍晚才死去。
这个不幸的人慢慢地品尝着死亡全过程的味道。这就是传到立法议会对福谢的仁慈的演说作出答覆的消息。
确实在第三天传来了另一条消息。
迪普拉和儒尔当对发生这件事有了警觉。
哪里去找那些分散了的人呢?
迪普拉有一个想法,敲打那口著名的银钟来集合人。这口钟只有在两种情况下才敲响:教皇的圣职授任礼和教皇去世。这口钟的声音很奇特,有点神秘,很不平常。
钟声产生两种完全不同的效果。
它使教皇派个个心惊胆颤,使革命党人鼓起了勇气。听到这种以前从没有听到过的警钟声,从农村来的人都跑出城去,各自向自己家里逃去。
儒尔当靠这口银钟的召唤,把他的人集合起来近三百人。他重新占领了城门,留下一百五十人守卫。
他自己带着另外那一百五十人向科尔德利进军。
他有两尊大炮,瞄准人群,盲目射击。
随后,他走进教堂。
教堂里空荡荡,莱斯居埃在圣母马利亚脚边发出嘶哑的垂死喘气声。圣母显示了那么多的奇迹,但不肯仁慈地伸手来救救这个不幸的人。
他似乎不会死,这个鲜血淋漓的人遍体鳞伤,他正渴望着能活下来。
人们抬着他穿过各条街道,在队伍经过之处,住户们到处都关上自己的窗户,而且高声说:
“我没有去过科尔德利教堂!”
儒尔当和他的一百五十人恣意行动,足以使阿维尼翁和三万居民大乱,恐怖气氛非常浓厚。
他们的所作所为是马拉和帕尼斯九月二日在巴黎所作所为的雏形。
往后我们将会看到为什么提到了马拉和帕尼斯,却不提丹东。
人们屠杀了七十个人,而有八十个倒霉蛋被他们投入格拉西埃尔塔楼中主教的地牢里。
那里的人称它为特鲁伊利阿斯塔楼。
瞧,消息传来了,这种可怕的报复使人忘却了莱斯居埃之死。
至于那些布里索要加以保护并且要为他们敞开法国大门的流亡贵族,我们来看看他们在国外究竟干些什么。
他们使奥地利和普鲁士言归于好,使两个天敌成为朋友。
他们使俄罗斯不准法国的大使在彼得堡的街上露面,以及派遣一名大臣到科布伦茨的流亡贵族那里去。
他们使贝尔纳惩罚一座瑞士城市,因为这座城市里唱过革命的《行啦歌》。
他们使卢梭的故乡,日内瓦—它曾为法兰西完成的革命事业作了那么多事—把它的大炮口指向我们。
他们使列日主教拒绝接见法国大使。
确实,这些国王自己干的是另外一些事。
俄罗斯和瑞典原封不动地退回路易十六的密封快信,路易十六在信里通知他们,他赞成宪法。
西班牙拒绝接受快信,而且把一个法国人交给宗教裁判所,这个人只能以自杀来逃避穿上地狱服(宗教裁判所给判处火刑者穿着的黄色衣服。)。
威尼斯在十人委员会的命令下,夜里把一名被绞死的人陈尸圣马克广场,并且在身上附有一张简单的布告:
因系共济会会员而被绞死……
最后,皇帝和普鲁士国王作了答复,但答复中充满了威胁口吻。
“我们希望,”他们说,“能告知您必须认真采取防范措施以防止那些已经引起悲惨预兆的事件的重演。”
这样,在旺代发生了内战,在南方爆发了内战,与国外发生战争的威胁笼罩各地。
随后,从大西洋的另一边,传来了小岛上遭屠杀的全体民众的呼声。
那边究竟对西方发生了些什么事?这些不愿再忍受挨打的黑人奴隶是些什么人?是谁在杀死他们?
这些人是圣多明各的黑人,他们采取了流血的报复手段!
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简单地讲—就是说,讲得要比阿维尼翁的情况简略些:阿维尼翁是太吸引人了一一我们将要简单地讲明是些什么事。制宪会议曾经答应给黑人以自由。
奥热是年轻的黑白混血儿,我很了解他,他为人勇敢、热情和忠诚,再次漂洋过海带来了刚刚颁布的解放奴隶的法令。虽然法令还没有传达到官方人员,但奥热急于自己的解放,要求总督公布法令。
总督命令将他逮捕。奥热逃到该岛的西班牙统治区。
西班牙当局—大家知道西班牙对革命的态度一一西班牙当局把他交了出去。
奥热被活活处以车轮刑。
接着是一场白色恐怖。人们假设奥热在这个岛上有许多同谋,种植园主自任审判官,死刑人数大量增加。
六千名黑人在一个夜里发动起义,白人们在熊熊烈火中才被惊醒,这场大火吞没了那些大种植园。
八天之后,大火在血泊中熄灭了。
法国将会怎么干呢?这头可怜的蝾螈正蛰伏在火焰圈中。下面就会看到它是怎么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