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兰夫人抄写的这份抗议书我们马上会知道它有些什么内容。但是,为了使读者了解当时的形势,能够清楚地看到大革命最阴暗的内幕之一,首先应该了解一下七月五日晚上,杜伊勒里宫里发生的事。
在王宫中二楼的一条阴暗僻静通道边上的套间里,有一个女人手里拿着钥匙,侧耳细听。周围响起的每一下脚步声都令她打哆嗦。
这个女人,如果我们不知道她是谁,那可能很难认出她来。因为在这条走道里,甚至在白天光线也很昏暗,黑夜来临,或者凑巧,或者事先有准备,点着的那盏唯一的油灯,灯芯低低的,火光很小,而且似乎快要熄灭了。
此外,套间的第二间是唯一有灯光照亮的房间。而这个女人却紧挨着第一间门的这一边在等待、打哆嗦和侧耳细听。等在那里的这个女人是谁啊?玛丽-安托瓦内特。她在等谁呢?巴纳夫。
玛丽-泰莱丝的漂亮女儿啊,谁在您加冕为法兰西人的王后那一天,告诉过您,会有那么一天躲在侍女住的套间的门背后,因为心中害怕又抱有希望而打哆嗦,等待着格勒诺布尔一个小律师,您曾经让米拉波等了那么久才惠予接见一次!
但是,别误会,王后等待巴纳夫完全是与政治利害有关。在这呼吸时断时续、在这些动作神经兮兮、在这只搓捏着钥匙的手哆嗦时,其内心除了自尊之外,别无其他。
我们提到自尊,因为,国王和王后国来后,虽然他们成为众矢之的,遭到无数迫害,但很清楚,他们的命得救了,很清楚可以把整个问题归结为这几个字:“逃亡瓦兰纳会使他们失去手中剩余下来的权力呢,还是重新获得他们已经失去的权力?”自从在那个命中注定的夜晚,夏尔尼离开杜伊勒里宫再也不回来后,王后的心已经死了。在几天里,她对一切事物,甚至是凌辱都无动于衷。但是,慢慢地她感到自己的强壮的机体中有两样东西使她还活着,就是自尊和仇恨,她为了要憎恨和报复而苏醒过来了。
不是要报复德·夏尔尼,不是憎恨安德烈,不,当她想到他们两人时,她憎恨的是自己,她要报复的也是自己。因为她还是很正直的,不能不说在自己这方面有种种错误,而从他们这方面看,一切都是忠诚的。
啊!如果她能够憎恨他们,她倒是会非常高兴的。但是,她所僧恨的,而且从心底里憎恨的是这批民众。他们像抓一般的逃亡者那样抓住了她,他们非常憎恨她,辱骂她,百般羞辱她。对,她非常憎恨他们,这批民众称她为“德菲西夫人”、“否决夫人”,他们叫她“奥地利女人”、今后会称她“卡佩寡妇”。有朝一日她能报仇,啊!她一定按自己的心愿来报仇!一七九一年七月十五日晚上九点钟,罗兰夫人在不列颠旅馆四楼小客厅里面对着丈夫抄写这份抗议书,我们还不知道它有些什么内容。也是这个时候,巴纳夫会给她带来些什么,可能是无法可想,令人失望,但也可能是人们称为复仇的神圣的菜肴。
的确,形势已经非常严重。
无疑,多亏拉法埃特和国民议会用宪法这面盾牌把第一下打击给挡掉了,国王遭到了绑架,国王并没有逃跑。
但大家记得科尔德利俱乐部的布告,大家记得马拉的建议,大家记得公民普律多姆的抨击性文章,大家记得博纳维尔的俏皮话,大家记得卡米尔·德穆兰的提议,大家记得热纳瓦·迪蒙的公理,大家记得有一份新的报纸要创办,布里索就在里面工作,这份报纸将定名为《共和主义者报》。
是不是想知道这份报纸的内容简介?它写得短小精悍,是美国人托马斯·佩恩撰写的,然后由一名参加独立战争的年轻军官译出,用迪夏特莱署名后张贴。
命运真是不可思议啊!它把世界各地的新的敌人引到这个崩溃的王权这里!托马斯·佩恩!他到这里来干什么?这些国家都是他的祖国,他是英国人,又是美国人,也是法国人,他干过许多行业,当过工场主、教师、海关职员、水手、新闻记者!他要来做的事就是在这场把熄灭的火把无情地吹旺的暴风雨中掺上他的那一点气息。
下面就是一七九一年《共和主义者报》的内容简介,当罗伯斯庇尔要求知道什么是共和国的时候,这份报纸正在出版或将要出版。
我们刚刚体验到没有国王要比有国王好得多。他潜逃了,因此,也就是他逊位了。国家从来不信任违背誓言的人,不信任逃亡者。他的逃亡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另一个人的主意,那无关紧要!无论是编子还是呆子,总是没有资格再在位。我们和他毫无关系,而且他跟我们一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路易·德·波旁先生。至于他的安全,那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法兰西决不会做有失体面的事,君主制度已经告终。把一个官职根据出身来授与意味着什么?一个白痴能胜任得了吗?这不是等于零吗?不是毫无价值吗?
大家都了解这样一份内容简介张贴在巴黎的各堵墙上会产生的后果。立宪党人马卢埃对它非常害怕,惊慌失措地跑进国民议会,指责这份内容简介,并要求逮捕作者。
“好吧,”佩蒂翁回答,“但先让我们宣读一下这份内容简介。”佩蒂翁是当时法兰西屈指可数的儿名共和主义者之一,肯定是了解这份内容简介的。曾经指责过这份内容简介的马卢埃,在“宣读”这一措词前却给吓退了。观众席上要是鼓掌怎么办!而且可以肯定观众席上会鼓掌。
两名议会的议员夏布鲁和夏普利埃来弥补他们同僚出的纰漏。
“新闻自由嘛,”他们说,“不论是蠢人还是聪明人都有权发表自己的意见,别管这份荒诞的东西啦,让我们讨论议题吧!”议会于是进入议题讨论。
算了吧!不说这些了。
但是,这可是威胁着君主制度的七头蛇①。
①七头蛇:希腊神话,该蛇生有七头,斩去后仍会生出,喻难以根绝的祸患。
头被砍掉了:一个头死了,另一个头又生出来了。大家都没有忘记王太弟,也没有忘记法弗拉斯的阴谋:国王被赶走,王太弟被指定为摄政。今天王太弟已经不起作用,王太弟和国王是同时逃亡的,而且他的运气要比国王好,已经到了边界。
但是,奥尔良公爵,他就没有走。
他与那位《危险的联系》的作者,使他出头露面的拉克洛,抱着宁入地狱的心情一起留了下来。
是有一项关于摄政的法令,这项法令长期以来一直放在文件夹中没有用过,为什么不可以用这项法令呢?
六月二十八日,一份报纸提议让奥尔良公爵摄政,这样,路易十六就不再存在了—一虽然国民议会依然还存在——既然把摄政权交给了奥尔良公爵,就是说再也没有国王了。然而,奥尔良公爵假装感到很惊奇,拒绝接受摄政。
但是,七月一日,拉克洛以个人名义宣称废黜国王和要求实行摄政,三日雷阿尔确定奥尔良公爵才配作为年轻太子的守护者,四日他向雅各宾派专席提出要求重印有关摄政的法令,遗憾的是雅各宾派虽然还不晓得应该赞成些什么,但懂得什么是应该反对的。他们不是奥尔良党人,虽然奥尔良公爵和德·夏特勒公爵也参加社团活动。由奥尔良公爵来统治没有被雅各宾派接受,但是那天夜里却给拉克洛得以喘息的机会。如果说他还不能左右雅各宾派,但他是自己报纸的主人。在报纸上,他宣布奥尔良为摄政。正像被克伦威尔辱没的那个词“护国公”一样,摄政将获得全权,提名为“管理者”。
这一切都足以表明是一场反对君主制的运动——在这场运动中,君主制由于自己软弱,只能和国民议会结成联盟——然而,有一个雅各宾俱乐部,这是一个比议会更有影响,尤其是更为可怕的议会。
七月八日——让我们往更后一些时间看看——佩蒂翁在那里提出王家的不可侵犯性问题。不过,他把政治的不可侵犯性从人身的不可侵犯性中分离开来。
有人反对他的提议,如果废黜路易十六,无异于让那些国王都成为自己的对头。
“如果因为废黜路易十六,那些国王和我们开战,”佩蒂翁说,“那我们已经除掉了他们之中的最强大的同盟者。然而把他留在王位上,我们提供给他的一切权力就成为给予他们的力量了。”
现在轮到布里索登上讲坛,他走得更远。他研究了这个问题:国王能否接受审判?
“再晚些时候,”他说,“我们要讨论这个问题,在废黜国王的情况下,由什么样的政府来取代君主制。”
布里索的问题似乎提得妙极了。罗兰夫人参加了这次会议,让我们来听听她关于这个问题的说法:
“这哪里是鼓掌,而是呼叫、情绪激昂,整个议会有三次全体起立,高举双臂,帽子抛在半空中,一片难以表达的狂喜景象。让那个记恨或赞同这些伟大动作的人见鬼去吧,让那个想再搞苦役的人见鬼去吧!”
这样不仅国王可以接受审判,而且大家热情地为解答这个问题的人鼓掌。
可以想象得到,掌声在杜伊勒里宫里可能会引起多么可怕的反响!
而且必然轮到国民议会来给这个可怕的问题下结论。立宪党人非但没有在这场辩论面前畏缩让步,而且向它挑战。他们确信自己是多数派。
但是议会中的多数派决非代表着国家中的多数派。没有关系,议会中一般很少有人会考虑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他们干的正是民众反对的。
民众对议会所干的反其道而行之的时侯,简单地说就是革命。
七月十三日,旁听席上坐满了信得过的人,他们由事先发出的特别通知书邀请来的。今天这些人就是我们所说的鼓掌捧场者。
此外,保王党人守住各条走廊,当时还看到那些带匕首的骑士。
最后,根据一名议员的建议,人们关闭了杜伊勒里宫。
啊!这天晚上王后可能怀着和她在十五日晚等待巴纳夫同祥焦急的心情等待着巴纳夫。
而这一天却什么也不能决定下来,只是要宣读以五个委员会名义制订的报告。
这个报告说:
“国王逃跑在宪法中并无明文规定,但明文规定了王家不可俊犯性。”
所以,这些委员会认为国王是不可侵犯的,只是把德·布耶先生、德·夏尔尼先生、德·图尔泽尔夫人、信使们、侍从们、仆役交付审判。从来还没有比这更为精彩的供儿童或成人阅读的寓言或传奇。
此外,对这个问题的讨论,雅各宾俱乐部要比议会热烈得多。
正因为问题还投有作出决定,罗伯斯庇尔的态度仍然不明。他既非共和党人,也非君主主义者,在国王统治下,还是元老院统治下,都可以一样逍遥自在。
罗伯斯庇尔是个很少让自己的名誉受到影响的人,在上一章我们已经知道,即使他没有受到牵累,他已经感到什么样的恐怖了。
但是,有那么一些人并不具有这种可贵的谨慎,这些人就是前辩护人丹东和肉店老板勒让德尔,一条叭儿狗和一头狗熊。
“议会可以对国王免予起诉,”丹东说,“但是,因为是法兰西判决他有罪,判决书应该由法兰西来撤销。”
“这些委员会发疯了,”勒让德尔说,“如果他们了解群众的思想,就会清醒过来,”此外,他又说,“我这样讲,那是为了拯救他们。”
这样的说法激起了立宪党人的愤慨,遗憾的是他们在雅各宾派中并不像他们在议会中那样是多数派。
他们只能退出会场。
他们犯下了错误。凡是离开自己所占地盘的人总是错的。关于这一点法国有一条古老名言非常有道理。有这么一条谚语:“谁离开了自己所占的地盘,就失去了它。”
立宪党人不仅失去了席位,而且这些席位被民众派遣的带着对委员会请愿书的代表所获得。
这就是在雅各宾派内部发生的事,而且代表们受到热烈的欢迎。
与此同时,一份将要在随后发生的事件中产生某种影响的请愿书正在巴黎另一端制订,就是在马蕾堡中心的一个俱乐部或者说在一个有男女会员的博爱会,人们称为小兄弟协会的所在地制订。
这个协会是科尔德利俱乐部的分部,它受到丹东精神的鼓舞。一个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丹东曾经对他施加过影响,而他也接受了丹东的影响并受到了鼓舞,正在执笔撰写这份请愿书。
这个年轻人就是让-朗贝尔·塔利昂。
这份请愿书的具名可真了不起,签上了民众这两个字。十四日议会展开辩论。
这一次,旁听席已不得不开放——也不可能像第一次那样在走廊和大街上布满了保王党人和带匕首的骑士——最后,也不可能关闭杜伊勒里宫的花园。
在捧场者前拉开了序幕,但正戏将要真正地当众演出。
仅仅三个月前还得人心的迪波尔在建议把国王的罪行归诸国王亲信头上的时候,会场里一片沉闷的寂静,以致他的心情非常恶劣。
但是,他的讲话一直坚持到结束,令人吃惊的是第一次没有激起一句话、一个动作,以表示赞同。
这表明三位一体——迪波尔、拉梅特、巴纳夫-一中的一颗星球的光芒将要在政治天空中逐渐消失。
在他之后上台的是罗伯斯庇尔。罗伯斯庇尔为人谨慎,很懂得如何趋吉避凶。他要说些什么呢?在八天前已经声明他既非君主主义者,也非共和主义者,那么现在他是其中的哪一种呢?他一点也不讲自己是哪一种主义者。
他的发言动听而带刺,他自称人道主义的辩护士。他说,按照他的看法,打击弱者既不公正又残酷。他的讲话丝毫对国王不作攻击,既然议会似乎把国王作为不可侵犯者来对待。但是他为布耶、夏尔尼、德·图尔泽尔夫人、信使、侍从、仆役们辩护。说到底这些人处于从属地位,不得不听从命令。
在这场演说中,议会里到处窃窃私语,旁听席上非常注意地听他的发言,不知道他们应该鼓掌欢迎还是反对。他们最后才明白讲演者发言中的真正含义,攻击君主制是真,奉承话的辩护是假。
因此,旁听席上为罗伯斯庇尔热烈鼓掌。
主席试图让旁听席上安静下来。
普里厄(德·拉马纳)却不想用遁词和反论来进行辩论。“但是,”他嚷道,“你们将怎么办?公民们,如果国王对此毫无牵联,就会向你们要求恢复他的全部权力。”
问题是直接提出来使人非常尴尬,但是,还有反动党人并不感到尴尬的厚颇无耻的时刻。
德默尼埃对斥责进行反驳,在不利于国王的情况下支持议会。
“议会,”演说者说,“是一个权力至高无上的主体,由于它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它当然有权中止国王的权力和维持这个中止直到宪政结束。”
这样,这个并没有逃亡只不过遭到绑架的国王因为宪政没有完成暂时中断行使权力,一旦宪政结束,他就理所当然地恢复国王的作用。
“最后,”演说者高声嚷道,“既然有人要求我——并没有人要求过他这个问题——既然有人要求我撰写出法令形式的解释,下面就是我的建议的草案:
一、中断国王的权力直至他接受宪法,二、如果国王拒绝宪法,议会宣告他丧失王位。
“喂!放心吧!”格雷古瓦在他的席位上高声说,“他不但会接受,而且他会按你们的一切要求宣誓。”
如果他不得不讲:“他会按你们的一切要求宣誓和接受,”那么他说得很对。
那些国王的赌咒发誓要比让他们接受容易得多。议会可能匆匆听到了德默尼埃的法令草案。但是,罗伯斯庇尔在他的席位上讲了这样一句话:
“当心!这样的法令事先就规定国王不会受审判!”人们对公然的不法行为感到意外,大家不敢表决。这时从门边传来的一个说话声音使议会摆脱了困境。
这是小兄弟博爱协会的代表团带来在丹东鼓舞下,由塔利昂撰写、最后以民众两字签名的那个宣言。
议会对请愿人进行报复,不接受他们的请愿。
当时,巴纳夫站起来:
“今天就不要读它了吧,”他说,“到明天再来听听,而且你们别受蓄意制造出来的舆论的影响,……法律仅仅是发个信号,大家就会看到通过它把所有优秀的公民团结在一起!”
读者们请牢牢记住这么几句话,请再念一下这几个字,思考一下这句话:法律仅仅是发个信号!这句话是在十四日发表的,而十七日的屠杀就包含在这句话内。
这样,议会不再满足向民众规避这个至高无上权力的问题,民众自从国王逃走,说得更确切些,由于民众的代理人的背叛,他们认为自己已重新成为主宰,议会公开地把这个至高无上权力交还给路易十六,而且一旦民众抗议,如果民众提出请愿,那不过是一种蓄意制造出来的舆论,议会,这另一个民众的代理人对此就有理由发个信号!
怎样解释这几个字:发个法律的信号?
公布戒严令,升起红旗。
因此,第二天即十五日,这是一个关键性日子。议会显出一副令人生畏的面目,没有人威胁议会,但是它装出一副受到威胁的模样。它要求拉法埃特帮助,而拉法埃特总是从真正民众旁边经过而不去瞧上一眼的人,他派出五千名国民自卫军,为了激励民众,他注意到在这支队伍中掺进一千名圣安托万区的长矛兵。在国民自卫军中,步枪是贵族,长矛则是无产阶级。议会像巴纳夫所想的那样,确信它不过发个法律信号为了团结到它的一边,不是把民众团结过来,而是团结国民自卫军司令拉法埃特、巴黎市长巴伊,议会决定了结这个问题了。然而,议会虽然诞生刚刚两年,已经狡猾得像一八二九年和一八四六年的议会一样。它懂得重要的是在于使议员和旁听者感到厌烦,为了一下子把主要问题排除在议程之外,就讨论次要问题,直到结束时主要问题还是搁置起来。它花费了会议的一半时间去宣读有关各军事部门的报告;然后满足于有三四个议员夸夸其谈,这些人习惯于在特定的会谈中发言,最后到讨论的结束阶段,它就停止讨论以听取两个人的讲话,一个是萨勒的讲话,一个是巴纳夫的讲话。
这两份辩护士的讲话使议会如此信服,因此拉法埃特要求闭会,议会在非常安静情况下进行表决。
因此,在这一天,议会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它设置了那些旁听席——希望大家能同意我们使用这一行话,我们使用它因为它最能说明问题——杜伊勒里宫是关着的,警察听命于议会主席,拉法埃特为了要求闭会,坐在议会的中央;巴伊守在市议会的首席席位上,并作好下令的准备。到处是依仗部队力量的权力显示出向民众挑战。
再说,民众也无法应战,在刺刀和长矛面前退却了,一直退到他们自己的阿万坦山①,即练兵场。
①阿万坦山:罗马七座山丘之一,位于城市南端。公元494年至450年,反抗贵族的一都分平民撤退于此。
这里要很好注意,他们不是到练兵场去跟罗马平民一样搞暴动、罢工。不,他们到练兵场去,因为他们有把握在那里找到祖国祭台。十四日以来,还没有来得及把它拆毁,通常政府是很快就拆毁祖国祭台的。
人群要在那里撰写一份抗议书,而且把抗议书送到议会去。正当人群在撰写抗议书时,议会在进行表决:
一、预防措施
如果国王取消他的誓言,如果国王攻击他的民众或一点也不保护他们,他就逊位,成为普通公民,同时诉究在他逊位之后的罪行;
二、镇压措施
然后要诉究的:布耶,作为主要的罪犯,一切参与绑架国王的人均为从犯。
正当议会刚刚表决通过时,群众已经写好杭议书和签好了名,人群又回到这里以便递交给议会。他们发现议会处于从来没有过的戒备状态。所有的掌权人在这一天都是军事化:议会主席是年轻的上校夏尔·拉梅特,国民自卫军司令是年轻的将军拉法埃特,甚至连高尚的天文学家巴伊也在他的学者服装外系上三色腰带,在他那善于沉思的脑袋上戴着保安警察的三角帽,置身于那批佩有刺刀和长矛的人中间,脸上显出某种战斗姿态,如果巴伊夫人看到这副模样可能会把他当做拉法埃特,有人说,有时她是把拉法埃特误认作他的。
群众上前交涉。他们的情绪并不那么对立,因此,没有理由拒绝交涉,这次交涉的结果是允许代表和佩蒂翁、罗伯斯庇尔对话。这不是新人的名望正在逐渐增长,而迪波尔、拉梅特、巴纳夫、拉法埃特、巴伊的名望则在下降吗?代表共有六个人,被很好地送到议会,罗伯斯庇尔和佩蒂翁接到通知后,跑步穿过斐扬俱乐部来迎接他们。
不过,太晚了,表决已经通过了!
这两名议员对这次表决毫无好感,为了不使民众代表马上发火,可能没有向他们汇报情况。因此,这些代表们愤怒地回到派遗他们来的人那里。
民众凭着手中曾经掌握命运这样一副好牌却打输了这一局。
就为了这件事,民众愤怒了,他们分散到市里各个地方,着手关闭剧场,我们的一位朋友在一八三〇年提到过剧场的关闭是巴黎上空的一面黑旗。
剧院被进驻,民众反抗了。
拉法埃特凭着他的四千支枪和一千支长矛,巴不得镇压动乱于萌芽状态,市政当局拒绝下达命令。
直到那时,王后对那些事件都是了解的。但是,报告只到此为止,后面发生的情祝就在这阴暗程度及不上它的黑夜里消失了。她是那么焦急地等待着巴纳夫,他要来告诉她十五日所发生的一切。
此外,大家都感到就要发生某种大事。
国王也在康庞夫人的第二间卧室里等待着巴纳夫,这时接到通报说吉尔贝求见,为了更关心对于那些事件的报道,他返回自己的卧室,跟吉尔贝在一起,而把巴纳夫留给了王后。到九点半,楼梯上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听到有人在讲话,他和楼梯口的哨兵相互交谈了几句话。接着,走廊尽头来了一个穿着国民自卫军中尉服饰的年轻人,他就是巴纳夫。
王后的心急剧地跳动着,仿佛这个人是她最得宠的情人似的,她打开了房门。而巴纳夫四顾无人,就从这扇半开半掩的门里溜了进去。
房门马上又重新关上了,没有交谈一句话,就响起房门插销插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