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我的伯爵,您在美洲时过的日子似乎好受些。”
“确实是这样!当时我处在一个崛起的民族中间,而眼前,我生活在一个没落的社会里,在我们这个古老的世界上,一切都在走向坟墓,贵族阶级是这样,君主政体也是这样,而这个坟墓又是个深渊。”
“噢!亲爱的伯爵,我想贵族阶级是在走向坟墓,自从著名的八月四日那晚上开始,它已走上了自取灭亡的道路。还是让我们拯救君主政体吧,它才是我们国家的帕拉斯女神。”
“噢!我亲爱的吉尔贝,你的话真是豪言壮语!帕拉斯女神能救得了特洛伊城吗?您想拯救君主政体?您认为靠这样一位国王来拯救君主政体是一件容易的事吗?”
“可是,不管怎样,他总还是一个伟大家族的后裔呀。”
“不错,由一个伟大的鹰族演变成平庸的鹦鹉族。亲爱的吉尔贝,得有像您这样的空想家才能拯救君主政体。再说国王本人也要作出努力。让我来看看,凭良心说,您见过路易十六,而且经常见到他,您可不是个只看人的外表而不去细加研究的人,所以,请您坦率地告诉我.君主政体即便能够生存,能由这样一位国王作它的代表吗?难道他是您心目中手执权杖的君主吗?您以为查理大帝,圣路易,菲利浦·奥古斯都,弗朗索瓦一世,亨利第四或路易十四也都是两腮松弛、嘴唇下垂、目光迟钝、优柔寡断、毫无主见的人吗?不,他们才不哩,这些身披王袍的人都是沉着果断,气度超群,精力充沛的人,他们没有因为在同一个血缘关系上的遗传而变成低能儿。鼠目寸光的人常常忽视最根本的医学概念。为保待动物乃至植物的生气蓬勃,青春长在,大自然本身就制定出一整套种族交错和世系混合的规律,例如园艺上对植物的嫁接,是保持品种优良和美好的原则,因而,在人类学上,近亲通婚是人种衰落的根源,世世代代在同一血缘上繁衍,人的体质必然遭受损害,变得凋萎、退化。相反,注入新的成分,它就会活跃,充满生命力,会欣欣向荣。你也看见,多少英雄创建了自己的家族,多少懦夫又使自己的家庭归于灭绝。请看,亨利第三是瓦罗亚的最后一代;加斯东是美第奇的最后一代;红衣主教约克是斯图亚特王朝的最后一代,查理六世是哈布斯堡的最后一代国王!促使种族退化的首要原因是亲族联姻,从我们上面提到的那些家族中都能觉察到这一点,而在波旁王朝中尤为突出。因而,我们从路易十五上溯到亨利第四和玛丽·德·美第奇,他们是路易十五的高祖父和高祖母,也比他长五代;同样,上溯到奥地利的玛格丽特和西班牙的菲利浦三世,那么,菲利浦三世是路易十五的曾祖父,比他长三代,而奥地利的玛格丽特是他的曾祖母,也比他长三代。我没有更好的推算方法,这样推算的结果是:路易十五的三十二个高祖父和高祖母中,就有六个属于波旁家族,五个属于美第奇家族,十一个属于奥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三个属于萨伏家族,三个属于斯图阿特家族,还有一个丹麦公主。我说,即便您让世界上最优良的纯种狗或纯种马去接受这种交配方式,那么到第四代上,您就会得到一只劣种小狗或劣种小马。我们都只是人,鬼知道我们该怎样避免发生这一情况!医生,您是数学家您对我的推算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说,亲爱的魔术家,”吉尔贝一边站起身来去拿他的帽子一边说,“您的推算令我想起我的职责是应该与国王在一起。”吉尔贝朝门口迈了几步。
卡格里奥斯特罗上前拦住他。
“吉尔贝,您听着,”他说,“您也知道,我是爱护您的,您知道,如果可以让您免遭痛苦,我宁可面临一千种苦难……那么,请您相信我……我有个忠告……”
“什么忠告?”
“让国王陛下出走,让他离开法国……现在时间还来得及!一在三个月之内,也许可以延长到六个月,等到一年后可就太晚啦。”
“伯爵,”吉尔贝说,“您会因为一个士兵留在岗位上有危险,就劝说他离开吗?”
“如果这个士兵陷入这样一种困境:他已被重兵包围,被困在里面,而且已被解除了武装,自己无法进行自卫的话,尤其重要的是因为他的关系而连累五十万人的生命的话……是啊,在这种情况下,我要劝他离开……您,吉尔贝,您应该……照这样的话去禀告陛下……陛下会听您的话的,否则,就太晚了,……别等到明天,您今天就去告诉他,别等到今天晚上,您过一小时就去告诉他吧!”
“伯爵,您知道,我是个宿命论者。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我对国王陛下施加影响,他就会留在法国,而我,当然和陛下在一起。再见啦,伯爵,我们将会在争斗中再见,说不定我们还会肩并肩地长眠在沙场上哩。”
“快别这样说,”卡格里奥斯特罗嘀咕着,“看来,人不管怎样聪明,还是逃脱不了厄运的摆布……我到处找您,就为了告诉您这番话,您也知道了……正如卡桑德拉的预言那样——看来,我的话不起作用……再见吧!”
“伯爵,”吉尔贝走到客厅门边时停下来盯着卡格里奥斯特罗问,“您能否在这里告诉我,像您当年在美洲时说的那样,让我确信您是能从人的脸上看出吉凶的?”
“当然可以,吉尔贝,”卡格里奥斯特罗说,“就像看天上的星星沿着轨道运行一样,然而,普通人以为星座是静止不动或者随意飘游的。”
“您听……有人在敲门……”
“不错。”
“请您告诉我,敲门的这个人的命运是怎样的?不管他是谁,告诉我他会怎样死,什么时候死。”
“好,我会告诉您,快去开门,”卡格里奥斯特罗说。吉尔贝向我们提到过的那条走廊的一端走去,尽管他低声自言自语,说相信卡格里奥斯特罗的胡说八道是十分荒唐的,但是他的心还是怦怦直跳,难以抑制。
门打开了。
一个气宇轩昂、体格魁梧、眉眼间流露出坚强意志的人出现在门边,他迅速看了吉尔贝一眼,吉尔贝不禁微微一震。
“侯爵,您好,”卡格里奥斯特罗向他致意。
“男爵,您好,”这个人回礼。
卡格里奥斯特罗看到新来者的眼光落在吉尔贝身上。“侯爵,”他说,“这位是吉尔贝医生,我的朋友……亲爱的吉尔贝,让我来给您介绍一下,法弗拉斯侯爵先生,他是我的一个主顾。”
两个人互相鞠躬施礼。
然后,他对新来者说:
“侯爵先生,”卡格里奥斯特罗接着说,“请到客厅去等我,一会,过五秒钟,我就来听从您吩咐。”
侯爵在经过两个人面前时,又鞠了一躬,然后就离开了。
“怎么样?”吉尔贝问道。
“您是想知道这位侯爵将来会怎样死吗?”
“您不是答应告诉我的吗?”
卡格里奥斯特罗淡淡一笑,笑得非常离奇,然后,侧身望了一眼,看看是否有人在偷听他说的话。
“您曾见过贵族被人吊死吗?”他问道。
“没有。”
“那好,真是一个有趣的场面,您会看到人们怎样把法弗拉斯吊死在沙滩广场上。”
说完,他把吉尔贝让到临街的门口,说:
‘哎,如果您想不经通报直接来找我,不想被人发现,只想见我,那么就请您把这个按钮从右向左,从下往上按一下即可,就这样,……对不起,再见吧,我们不应该让那些不久于人世的人等候我们了。”
说完,他就进去了,留下那个听了预言之后如同堕入五里雾中的吉尔贝,这种推测令人吃惊,却又使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