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过去一个月了。
一个星期天的黄昏,下了日经课,最后一个离开教堂的人是佩萨克圣一拉德贡德修道院的女院长。教堂在修道院大花园的顶头,那儿有一片茂盛的苍松翠椴,女院长有时转过哭红的眼睛向着松林椴丛张望,好象她的心留在了那儿,依依不舍,不肯离去。
修女们戴着面纱,默不作声,排成一字形长队,顺着房舍边的雨道往回走,她们看上去像一队返回陵墓的幽灵,而另一个留连这片土地的幽灵却离开了队伍。
修女们一个接一个地在修道院昏暗的拱廊下陆续消失了,女院长看看她们都进了拱廊,独自坐在被荒草掩去半截的哥特式柱头上,心里有万种说不出的惆怅。
“啊!我的上帝!我的上帝呀!”她的一只手捂在心口上说:“你看见了,我受不了这种生活,我不熟悉这种生活。我来修道院是寻找清静,而不是那些盯着我的目光。”
她站起来朝小松林方向迈了一步。
“总之,”她说,“既然我已经弃绝了这个世界,它与我有何相干?这个世界只给我制造痛苦;这个社会对我很残酷,既然我已经躲避到上帝的身边,那我就是上帝的人,上帝怎么评价我,那是上帝的事,用不着我来操心。说不定上帝会禁绝我心中萌生的,又蚕食我心灵的爱情。但愿上帝从我心中把爱情夺走,或者从我躯体里把我的灵魂夺走。
可怜的她刚说完这番话瞅了瞅她身上的教服,马上觉得她亵读了神灵。她的话与身上穿的教服格格不入,心里感到很是不安。她用她那瘦削的手拭去眼边的泪水,抬头望着天空,用目光向天公诉说她无尽的痛苦。
这时,她的耳际响起一个声音,转身一看,是图里耶修女在叫她。
“夫人,会客室有位女士要见你。”
“她叫什么名字?”
“不见你她不说。”
“你看她像做什么的?”
“贵人。”
“又是上流社会的女人,”女院长喃喃低语。
“我给她怎么说?”图里耶修女问。
“你就说可以。”
“在什么地方见,夫人?”
“领她到这儿来。我在花园,就坐在这条长凳上等她。我需要新鲜空气。我不在露天下就感到很闷。”
图里耶修女走了,一会儿领来一个女人。她身穿深色衣服,朴素大方,一看就知道不是个村俗之人。她个头不高,走路矫健,贵人气质略显不足,但却是佳人丽质,媚力非凡。她腋下夹着一个小象牙盒,由于她的连衣裙是黑缎的,又镶有煤玉缀饰,象牙盒显得分外洁白。
“夫人,”图里耶修女介绍说,“这就是院长夫人。”女院长拉下面纱,把脸转向陌生来者。
陌生女人立即低下眼睛。女院长见她脸色苍白,并激动得颤抖,便满怀深情地问:
“你想和我谈谈,请说吧。”
“夫人,”陌生女人道,“我很高兴,我想上帝不会毁了我的幸福。今天,上帝发话了。我想痛哭,我想悔改。我来找你,因为贵院的院深墙厚,我的哭声传不到墙外去,我的滴滴泪水不会给世人当成笑料;为了让上帝见到我并不是在节日里兴高采烈,而是在修道院的祭坛前跪下悲伤地祈祷。”
“我看你的灵魂伤得可不轻,因为我知道什么是痛苦。”女院长由于心烦意乱,闹不清她到底需要什么。“妹妹,如果你需要清静,如果你需要苦修,如果你需要悔罪,就请到这儿来,来和我们一起受罪;如果你想找个地方,避开世人的目光,痛痛快快地哭你心里的冤屈,啊!夫人呀!夫人!”她摇着头说,“那你就回家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见你的人远比这儿少得多,而且你祈祷的地方还有地毯,论消音效果,地毯比我们这儿斗室里的地板要好。只要你不犯滔天大罪,无论你在哪里,上帝都能看到你。”
陌生女人抬起头,惊奇地看了一眼向她侃侃而谈的女院长。
“夫人,”她说,“正在受苦的芸芸众生,是不应该去见上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