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转过身来,它瞪着西纳斯,开始明白竞技场里还有一个比它方才击败的对手更为可怕的敌人。就在这时,它发现西纳斯从腰带上抽出第三枝箭,将箭搭在了弓弦上。它面对着这另一个大自然之王停了片刻。叙利亚人乘隙射出了痛苦之箭。利箭穿透了它那松弛的面孔,插进了脖顶。这时发生了一件幻象般迅速的事:狮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人猛扑过去,斗兽者危急中忙挺起一长矛御敌,紧接着他同狮子一块儿滚在地上厮打起来,顿时只见血肉横飞,靠得最近的观众被血雨溅湿了。阿克黛发出了一声向她哥哥诀别的叫喊:她不再有保护人了,也不再有敌人了。濒死的狮子在西纳斯死后,尽情报复一番也伸腿呜呼了,至于那匹战马,狮子还没有触碰它一下便断了气。
在众人疯狂的掌声和叫嚷声中,几个奴隶进来搬走了斗兽者的尸体和死去的动物。
这时,所有的眼睛都转向了阿克黛。西纳斯的死使她失去了保护,只要她看见哥哥活着,就满怀着生存的信心;可是一见他倒下了,顿时明白一切都完了。她试图为那个死去的人和即将离世的自己低声祈祷,但那含混不清的声音还在紧闭的苍白嘴唇上便消失了。此外,这满场观众起初都将她当作是犹太姑娘,现在从相貌上辨认出她是希腊姑娘后,一反常态地对她寄予着同情。妇女、尤其是年轻人悄声低语起来。一些观众站起身要求宽恕她,最高一层的阶梯座位上响起了“坐下!坐下!”的叫声,一道栅栏门升起来了,一只雌虎窜进了竞技场。
它刚一出栅栏,就伏卧在地上,凶猛地观察着四周,心平气和,不惊不诧,然后畅快地吸了口气,开始向战马倒毙的地方蛇一般地爬过去。到了那儿,它靠住栅栏竖起身子,碰上铁条便又嗅又咬,随后它轻轻咆哮了一下,向铁矛、沙土、空气探询失踪的猎物。慢慢地,余温未散的鲜血夹着碎肉流到了它身边。因为这一次,奴隶们只是草草地翻了一下沙土。雌虎径直走向西纳斯同雄狮搏斗的那棵树下。比它先进场的那头高贵动物的周围,碎肉遍地,雌虎左舔右噬,煞是快活。最后,它到了一个没有被沙子吸干的血洼,象只口渴难耐的狗似地狂饮起来,它一边嗜血,一边兴奋地咆哮。喝完之后,它重新用闪亮的眼睛观察周围,偏偏发现了绑在树桩上的阿克黛。阿克黛不敢眼睁睁地看着它过来,于是闭目等死。
雌虎平卧在地上,虎视耽耽,打斜刺里向它的牺牲品爬过去。到距阿克黛十多步远的地方,它立起身子,伸长脖颈,翕张鼻孔吸了口从她那儿送来的气息,纵身跃过把它同年轻的女基督徒分隔开来的地段,落在她的脚下。预料到会将她撕成碎片的整个圆形竞技场发出了恐惧的叫声,姑娘的生死存亡使前来鼓掌喝采的观众兴趣盎然,不料雌虎羚羊般温顺地卧卞了,快活地小声吼叫,舔着它昔日的女主人的脚。阿克黛受到出人意料的抚爱,便睁开眼睛,认出是尼禄的宠儿菲贝。
观众们把雌虎与姑娘的互相认识当作了奇遇,四面八方立刻回响着“宽恕她!宽恕她!”的叫喊声,再说阿克黛已经受了规定的三次考验,既然她平安无事,就理所当然地应该获得自由。观众们那喜怒无常的性格自然而然地从冷酷无情变成了慈悲为怀。年轻骑士纷纷扔出了金链,女人们抛出了她们的花环,大家都从阶梯座位上站了起来,呼唤奴隶来给阿克黛松绑。一听到嚷叫声,菲贝的黑人看守利比居便走进场地,用匕首割断姑娘的绳子。阿克黛因为自己被恐惧折磨得精疲力尽,绳子是支持她站立的唯一依靠,绳子一断,她膝头一软,立即跪了下去。利比居将她扶起来,搀着她向生还门走去,菲贝象条狗似地也尾随在他们后边。死里逃生的角斗士、斗兽者和死囚就从这道门出去。在另一个门口,黑压压的人群在等着他们。原来,传令官走到竞技场内,刚刚宣布了竞技赛暂停,下午五点继续进行。一看到阿克黛,大家便热烈鼓掌,打算举着她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