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根据诺言,阿克黛离开了地下墓穴,取道罗马。她只身一人,徒步赶路,穿一件垂到脚踵的长衫,脸罩一张面纱,腰里插着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她怕受到某个酩配大醉的骑兵或粗野下流的兵士的凌辱。再说,如果这件事她办不成功,如果她恳求宽恕保罗而得不到恩准,她会要求见他一面,把这件武器交给他,使他避免既不体面又不堪忍受的酷刑。这个阿哈伊亚姑娘天生具有狄安娜和密涅瓦的女祭司的秉赋,受的是异教徒思想和行为规范的熏陶,服毒自尽的阿尼巴尔、剖腹自杀的卡东和饮剑而亡的布鲁图都对她影响很深。她不知道基督教禁止自杀而赞美殉教,在异教徒眼里,殉教是一种耻辱,可在基督徒看来则是一种难得的殊荣。

她到了离麦托利门几步远的地方时,从地下墓地起便顺道而行的爱捷丽峡谷继续朝罗马延伸下去。她感到双膝发软,心脏剧烈跳动,不得不倚靠在一株树上,免得摔倒。她马上就要再次看到自从密涅瓦节期那次可怕的晚宴上就没再见过的这个人了。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是琉喜阿斯还是尼禄?是奥林匹克竞技会的优胜者还是皇帝?是情人还是独裁者?她拿不准。她在地下墓穴呆的时间太长,心脏已经陷入一种麻木状态,这与居住地的黑暗、寂静和寒冷不无关系。重见阳光后,她又变得生气勃勃,爱情象阳光下盛开的花卉使她乐不可支。

地面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件在地下墓地引起了反响,可这种反响瞬间即逝,远离尘世;阿克黛因此知道了奥克塔维被谋杀和波贝的惨死:历史学家给我们传授下来的不堪入目的细节,仍然在朝臣和刽子手的圈子里秘不外泄,传出来的只是流言蜚语和断章取义的叙述;唯有在帝王们谢世后才能揭去遮盖其生活的面纱,只能在上帝把君主变成任人摆布的尸体时,宫帏秘闻的真相才能重新刻在他们的墓碑上。阿克黛所知道的,是皇帝不再有妻子和情妇,一种缥渺的希望告诉她,在他心灵的角落里也许保存着这一爱情的记忆。这爱情是她的灵魂。

她加快步子,穿过城门。这是七月里一个炎热、晴朗的上午。朔日十五,是指定的吉利日子,早晨的第二个时辰也算是吉利的时辰,相当于法国的第七个时辰。要么是这个良辰美景驱使每个人各尽其职或及时行乐,要么是约定的庆祝会吸引了民众,要么是令人耳目一新的节目使臣民们从上午和平日的忙碌中抽出身来,街道上游人如云,大家差不多都朝福卢姆广场走去。

阿克黛尾随着他们。这条路通往帕拉丁山,她打算在那儿找到尼禄。即将来临的重逢唤起了她的全部情感,她对沿途的情景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急切地挪着步子,沿着科埃利乌斯山和亚芬丁山之间伸展的长长街道走着。街上装饰着贵重织物,鲜花遍地皆是,煞似国家的盛大节日。到了帕拉丁山的拐角处,她发现天国的诸神穿着他们的节日盛装,头上戴着月桂、橡树和草叶编织的花冠;她朝右边走去,不一会便来到圣道上。她初进罗马时,就是从这里凯旋而过的。人群越来越多,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他们往卡皮托山方向拥去,那儿似乎准备举行某个蔚为壮观的隆重仪式。可是,卡皮托山发生的事跟阿克黛没有什么关系,她要找的是琉喜阿斯。琉喜阿斯住在金碧辉煌的宅邸里。所以,到了瑞摩和罗慕路斯神殿的山岗上,她往左边一拐,在福柏和朱庇特·斯达托尔神殿之间疾步走过,登上通向帕拉丁山的梯子,来到金黄色宅邸的前庭。

在那儿,一场即将开场的怪戏在她眼前拉开了序幕。正对着中庭房门放了一张华丽的床,床上覆盖着金线桃花的提尔大红衣料,耸立在镶嵌着鳞片、蒙着华丽织物的象牙柱座上,它宛如一张天篷遮蔽着床榻。阿克黛浑身发抖,额头上浸出冷汗,眼到一阵发黑。这张置于众目睽睽之下的床,是一张结婚喜床。可是她不愿意相信。她走到一个奴隶身旁,问他这床是什么人的,奴隶回答说这是尼禄的床,此时他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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