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整个餐厅哗然。
“就是这样。”元帅说。
伯爵夫人答道:
“假如方才我没亲眼看见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的那个秘方的效力的话,我会对这样的秘方提出异议的。因此,听着,巫师先生,我的问题还没问完呢。”
“提吧,夫人,提吧。”
“您刚才说,您在第一次服用这长命水时是四十岁那年?”
“是的,夫人。”
“自那以后,也就是说自特洛伊战争以后……”
“还要稍往前一点儿,夫人。”
“好吧;自那以后,您一直停留在四十岁上?”
“您不是看见了吗?”
“您本人比您的理论更能说明问题,先生……”孔多尔赛说。
“我本人说明了什么,侯爵先生?”
“您不仅向我们证实了可以永葆青春,还证明了可以长生不死。因为自特洛伊战争以来,您一直是四十岁,这说明您从未死过。”
“这是真的,侯爵先生,我从未死过,我得谦虚地承认这一点。”
“然而,您并不象阿喀琉斯①那样是刀枪不入的;何况,我说象阿喀琉斯那样刀枪不入也只是打比方,阿喀琉斯也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的,他还不是被帕里斯②一箭射中脚踵死了。”
“是的,我并不是刀枪不入的,我对此觉得非常遗憾。”卡格里奥斯特罗说。
“这么说,您是会被杀死的,会死于非命的?”
“唉,是啊。”
“那么您又是怎样躲过了三千五百年以来所有的意外事故呢?”
“这是运气,伯爵先生;请好好听我讲下去吧。”
“我听着呢。”
“我们都听着。”
“我们听着!我们听着!”所有在座的人纷纷说道。说完,每个人都带着明显的兴趣,把双肘支在餐桌上,认真地听起来。
卡格里奥斯特罗的声音打破了静寂:
“生命的首要条件是什么?”他说着,优雅而自然地伸出了两只戴着许多戒指的雪白漂亮的双手,在这些戒指中间,克娄巴特拉王后的戒指象北极星似的在闪闪发光,“是健康,是吗?”
“是啊,当然喽。”所有的人一齐回答说。
“而健康的条件,是……”
“饮食。”阿加伯爵说。
“您说得对,伯爵先生,饮食能保持健康。那么,为什么我的几滴药水不能成为可能存在的最会的食谱呢?”
“谁知道这种食谱呢?”
“您,当然喽,但是……”
“但是别人不知道。”迪巴里夫人说。
“这个嘛,夫人,这个问题,我们待会儿会说到的。现在让我说下去,我一直是按规定服用药水的;由于这种药水正是在任何时代,人们梦寐以求的目标,就是古代人称之为长寿药水,现代人称之为长命水的东西,我因而也保住了我的青春,也就是说,保住了我的健康,再换句话说,保住了我的生命。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但是,一切都在消耗,伯爵,不论是多么健美的身体或是其它事物,无一例外。”
“帕里斯的身体也好,伏耳甘③的身体也好,都不会有例外的。”伯爵夫人说,“您无疑是认识帕里斯的喽,卡格里奥斯特罗先生?”
“非常熟悉,夫人;他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但是,不管怎么说,他可并没有荷马说的那么神,也没有女人们想象的那么玄。首先,他的头发是棕红色的。”
“棕红色的头发!哦!噫!可怕极了!”伯爵夫人说。
“不幸得很,”卡格里奥斯特罗说,“海伦④的看法就和您不同,夫人。但是,还是再谈谈我们的长命水吧。”
“对,对。”所有在座的人说。
“塔韦尔奈先生,您刚才说,一切都在消耗。就算是这样的吧。但您一定也知道,一切又都在重新组合、再生,如果您愿意的话,也可以说一切都在相互取代。圣·于贝尔⑤的那把闻名遐尔的刀,换了多少次刀柄,就是一个例子,因为不管怎么换来换去,仍然是圣·于贝尔的刀。海德尔堡⑥的僧侣们,每年都要往那巨大的酒桶里倾倒新鲜葡萄,但在他们贮藏室里封存的还不是原来的酒!因此,海德尔堡僧侣们的总是那么透明、浓郁、醇厚;但是,奥比米乌斯⑦和我两人在土瓮里封存的葡萄酒,在一百年后,我想开出来尝尝时,却变成粘乎乎的酒浆了,要吃还凑合,要喝是不可能的了。”
“那好!我一反奥比米乌斯的做法,捉摸着采取了海德尔堡的僧侣遵循的范例。每年,我在自己的身上渗进了新的成分以取代老的成分,就这样来保持我的身体的素质。每天早上,一个新鲜的、嫩黄的小原子在我的肌肉、我的骨骼、我的鲜血里取代了一个衰竭的、呆滞的分子。”
“我重新赋予所有这些代谢物新的生命,而一般人就不不知不觉地让这些废物侵入全身的肌体了。上帝赐给人类的这些衰竭的战士——代谢物,我强近它们进行抵抗,不受破坏,对于这些东西,生命体或是重新改造,或是让它们自生自灭。我却强近它们进行新的组合,而新的不断渗进的激素却有助于这不间断的过程,并且还起着引导作用。在生命紧持不懈的努力之中,其结果是我的思想,我的动作,我的神往,我的心,我的灵魂从未失去各自的功能作用;而由于这世间一切都是有机的联系,由于熟能生巧,我凭着三千年的人生经验,当然就比任何其他人都懂得怎样避凶趋吉。由于我在一切事物中都已成功地取得了某些经验,这就使我能未卜先知,预感凶险。因此,您不可能让我走进一座即将崩坍的房屋。啊,不!我一生看见过的房子太多了,所以我一眼就能分辨得出好坏;你不可能让我去和一个不会使枪的笨拙的猎人去打猎,因为从杀死他老婆普罗克莉丝的克法尔⑧到挖去勒·普兰斯先生眼睛的摄政王,我看见的鲁莽汉不计其数;在战争中您不可能使我去盲目夺取某某阵地,也许一个新手会接受这个任务,因为我一瞬间就已经计算过到达这个阵地的所有致命的直线和抛物线了。您会向我说,一颗流弹是预计不到的……可我回答您说,一个已经避开了百万次子弹的人是不能原谅自己被一颗流弹杀死的。哦,别显出不相信的样子。因为归根到底,我本人在这里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证明。我不想对你们说,我是长生不死的,我仅仅想说,别人不知道的事,我知道,也就是说,当偶然事故能致死的时候,我却能避开它。譬如说吧,无论如何,我不会在这儿单独和洛内先生呆上一刻钟,因为他此刻在想,如果他把我关在巴士底狱的暗牢里,他将用饥饿的办法试验一下,看看我会不会死;我也不能和孔多尔赛先生呆在一直,因为此刻他想把戴在他左手食指里的戒指里的东西倒进我的酒杯,而这东西却是毒药;所有这一切,都不是出于傈僳恶意,而仅仅是出于对科学的好奇,仅仅为了:我究竟会不会因此而死去。”
卡格里奥斯特罗伯爵刚才指名提到的那两个人不禁震动了一下。
“大胆地承认吧,洛内先生,我们这儿不是法庭,何况只有动机是不能判罪的。说说吧,我刚才说到的事情,您是否在脑子里闪现过?还有您,孔多尔赛先生,您以您的爱侣——科学的名义,说说看,在您的戒指里是否真的藏着毒药,而您想让我尝尝?”
“千真万确!”洛内先生红了脸笑着说,“我承认您说得对,伯爵先生,我这是胡思乱想,而这个怪念头就在您指责我的时候在我的脑子里闪现出来的。”
“我嘛,”孔多尔赛说,“我和洛内先生一样坦率,我确实想过,假如您真吃了我戒指里的东西,您的长生不死将一钱不值。”
话声刚落,餐桌上响起了一阵惊叹声。
他俩的供认倒不是证实了伯爵的长生不死,而是证实了他分析整理的透彻。
“你们看出来了吧,”卡格里奥斯特罗冷静地说,“你们看出来了,我猜得不错吧!那么对所有一切将要发生的事,同样都是如此。生活的经验使我能一眼就看穿我所遇见的人的过去和未来。”
“在这点上,我判断的准确性已经扩大到动物及无生命的事物中去了。假如我登上一辆马车,我从马的神情上就能看出它们是否会发性子;从马车夫的脸色上可以看出,他会使我翻车还是要撞倒我;假如我登上一艘船,我就能猜得出船长是一个外行还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因此也就知道了,他是没有能力,或是不想进行必要的指挥。这样,我就避开了马车夫和船长,躲过了这样的马和这样的船。我不否认有偶然的差错,但我能大大地限制它。假如常人有一百次机会出漏子的话,我避开发九十九次,只要提防这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就行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活了三千年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