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鸡蛋那么大的一块石头砸碎玻璃,飞了进来,还在地板上滚动。
拉莫尔也望了望被砸碎的玻璃,才知道响声是从这儿来的,“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他大声嚷遭。
他朝窗子跑过去。
“等一等,”玛格丽特说。”“这块石头上好象还绑着一样东西。”
“真的,”拉莫尔说,“象是一张纸。”
玛格丽特连忙朝这个扔进来的怪石头跑过去,取下那张折成狭狭的一条、缠在石块中间的薄纸。
这张纸用一根绳子绑着,绳子从玻璃窗上的破铜通出去。
玛格丽特打开这张纸看了看。
“坏了!”她大声叫起来。
她把纸递给拉莫尔,拉莫尔脸色苍白,站着一动不动,简直就象是一尊“恐惧”的化身雕像。
拉莫尔预感到大祸临头,心里一阵悲痛,他念道:
“有人拿着长剑在通往德·阿朗松公爵的屋子的那条过道里等着德·拉莫尔先生,也许他还是喜欢从这扇窗子逃出,到芒特①去找德·穆依……”
——
①芒特:巴黎西北的一个城市。
——
“啊!”拉莫尔读了以后,问道,“这些剑难道比我的剑还长吗?”
“不,但是也许有十把对付您一把。”
“这张纸条是哪个朋友送来的?”拉莫尔问。
玛格丽特从年轻人手里把纸条拿回去,用焦急的眼光看着。
“纳瓦拉国王的笔迹!”她大叫道,“如果是他通知的,那么肯定有危险了。逃吧,拉莫尔,逃吧,是我在求您。”
“您要我怎么逃呢?”拉莫尔说。
“从这扇窗子逃,他不是说从这扇窗子逃吗?”
“您下命令吧,我的王后,哪怕落下去我会捧伤二十次,我也要服从您的命令从这扇窗子跳下去。”
“等一等,等一等,”玛格丽特说,“我觉得这根绳子吊着一样东西。”
“拉上来看看,”拉莫尔说。
两个人把绳子吊着的东西朝上拉,看到出现了一架用马鬃和丝线做成的绳梯的一端,两人感到的高兴真是难以用笔墨形容了。
“啊!您有救了,”玛格丽特大叫道。
“这是上天赐给的奇迹!”
“不,是纳瓦拉国王的恩德。”
“如果正相反,是一个陷阱呢?”拉莫尔说,“如果这绳梯万一在我脚下断了呢?夫人,您今天不是已经承认了您对我的爱情吗?”
玛格丽特的脸原来因为高兴而恢复红润,一下子又变得非常苍白。
“您说得对,”她说,“有这个可能。”
她朝门口跑去。
“您要干什么?”拉莫尔叫道。
“让我亲自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在过道里等您。”
“去不得,去不得!因为他们的怒气会发泄在您头上。”
“他们能把一位法兰西公主怎样呢?作为妇女和王族公主,我是双重不可侵犯的。”
王后这两句话说得如此尊严,拉莫尔确实明白了她没有任何危险,他应该听凭她按她的想法去干。
玛格丽特把拉莫尔交给吉洛娜照管,要他按照可能发生的情况,凭着他的聪明的头脑来断定是逃走还是等她回来。她走进过道。这条过道有一条岔路通往藏书室和几间接待厅;沿着过道一直走下去是国王的套房和太后的套房,还有那道往上通到德·阿朗松公爵的住处和亨利的住处的秘密楼梯。虽然这时候才晚上九点钟,可是所有的灯都已经熄灭,除了从岔路射来的一点微弱的灯光以外,过道里完全陷在黑暗之中。纳瓦拉王后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去;但是刚走到过道三分之一的地方,忽然听见窃窃低语的声音,由于说话的人有意要把声音压低,结果听上去又神秘又吓人。不过这声音几乎立刻停住了,倒好象是有道自上而下的命令要它停住似的,一切又重新陷入黑暗;因为那道灯光尽管已经十分微弱,却似乎还在暗下去。
玛格丽特继续朝前走,如果真有危险的话,她这是在迎着正在等着她的危险走去。她攥紧双手,说明了她神经极度紧张,但是她表面上却显得很镇静。她越走越近,这森严可怕的寂静也越发深沉,而且有一个影子,好象是手的影子,在遮住摇曳不定的灯光。
她走到过道的岔路口时,突然有一个人朝前走了两步,露出一只原来给遮住的镀金的银蜡烛台,一边照着,一边大声喊道:
“他来啦!”
玛格丽特和她的哥哥查理面对面地立着。他后面站着德·阿朗松公爵,手里拿着一条丝绳。深处的黑暗中有两个并排站立的人影,仅仅只有他们手里拿着的出鞘的剑闪着亮光。
玛格丽特扫了一眼,把整个场面都看到,她做出最大的努力,微笑着回答查理:
“您是想说她来了,陛下!”
查理朝后堪了一步,其余的人都待着没有动。
“是你,玛戈!”他说;“你这时候去哪儿?”
“这时候!”玛格丽特说,“难道很迟了吗?”
“我问你去哪儿。”
“去找一本西塞罗的演说集,我想是忘在我们母亲那儿了。”
“怎么没有拿个灯?”
“我以为过道里有灯。”
“你从你屋里来的?”
“是的。”
“你今天晚上在干什么?”
“我在准备我对波兰使臣讲的演说词。明天不是要开会,不是说好了每个人要把自己的演说词交给陛下吗?”
“没有人帮你干这件工作吗?”
玛格丽特使出她全身的力气说:
“有,我的哥哥,是德·拉莫尔先生;他很有学问。”
“确实有学问,”德·阿朗松公爵说,“所以我曾经请他,我的姐姐,等他跟您干完以后,到我那儿去一趟,给我出出主意,我可没有您那份本事。”
“您在等他吗?”玛格丽特用再自然没有的口气说。
“是的,”德·阿朗松焦急地说。
“既然如此,”玛格丽特说,“我去叫他来找您,我的弟弟,因为我们已经完了。”
“您的书呢?”查理说。
“我叫吉洛娜去取。”
兄弟俩交换了一个手势。
“您去吧,”查理说,“我们呢,继续去巡查。”
“巡查!”玛格丽特说,“你们在查什么?”
“查那个小红人,”“查理说,“您不知道有一个小红人回到老卢佛宫来了吗?我的弟弟德·阿朗松说他看见了,我们正在搜寻他。”
“祝你们追捕成功,“玛格丽特说。
她朝回走时又回头望了一跟,看见走廊的墙上有四个人影聚在一起,好象是在商量。
一转眼她就到了她的套房门口。
“开门,吉路娜,”她说,“开门。”
吉洛娜打开门。
玛格丽特连忙奔进她的套房,发现拉莫尔正在等她,神色镇静而又坚决,不过手里握着一把剑。
“快逃,”她说,“快逃,一秒钟也别耽搁了。他们正在过道里等您,要杀死您。”
“您命令我逃吗?”拉莫尔说。
“我希望您逃。正是为了再见,我们才应该分手。”
玛格丽特出去侦察时,拉莫尔已经把绳梯牢牢地拴在窗栏杆上。他跨出窗子;不过在他把脚踩住第一道梯阶以前,亲切地吻了一下王后的手。
“如果这绳梯是一个陷阱,我为您死了,玛格丽特,请您别忘了您的诺言。”
“这不是一个诺言,拉莫尔,这是一个誓言。什么也不要担心。再见。”
拉莫尔放大胆子让自己顺着绳梯潴下去,而不是一级一级踩着绳梯走下去。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
玛格丽特两只眼睛一直望着拉莫尔的冒险行动,直到她完全拿稳他的脚接触到地面以后才转过身来。
“夫人,”吉洛娜说,“夫人!”
“什么事?”玛格丽特问。
“国王在敲门。”
“去开门。”
吉洛娜听从吩咐。
四位王爷站在门口,毫无疑问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查理进来。
玛格丽特双唇上挂着微笑,迎着她的哥哥走去。
国王朝阱下里匆匆扫了一眼。
“您找什么,我的哥哥?”玛格丽特问。
“我吗,”查理说,“我在找……我在找……啊!真是见鬼!我在找德·拉莫尔先生。”
“德·拉莫尔先生!”
“是的,他在哪儿?”
玛格丽特抓住他哥哥的手,把他拉到窗前。
就在这时,有两个人骑着马朝木塔那个方向飞奔而去。其中一个解下肩带,在茫茫的夜色中挥舞着这块白绸子表示告别。这两个人是拉莫尔和奥尔通。
玛格丽特用手把这两个人指给查理看。
“啊!”国王问,“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玛格丽特回答道,“德·阿朗松公爵先生可以把他的绳子收回到口袋里,德·安茹和德·吉兹两位先生也可以把他们的剑收回到剑鞘里,因为德·拉莫尔先生今天夜里不会再穿过过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