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这样的要求很少从玛格丽特的嘴里提出,因此她的弟弟望着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要对他说什么呢?”亨利心里想,他的惊讶程度并不亚于德·阿朗松公爵。

玛格丽特倒象是猜着了她丈夫的心事,朝着他转过身来。

“先生,”她带着迷人的笑容说,“您可以去找国王陛下,如果您高兴的话,因为我要向我弟弟说的秘密事,您已经知道了,而且我昨天就这件秘密事向您提出的要求,几乎遭到您的拒绝。因此,我不愿意,”玛格丽特继续说下去,“使您感到厌烦,再一次当着您的面来提出一个看来陛下并不喜欢的要求。”

“什么事?”弗朗索瓦惊讶地望着他们两个人,说。

“啊,啊!”亨利感到气恼,脸涨得通红,“我知道您要说的是什么,夫人。老实说,我感到遗憾的是我失去了自由。但是,如果说我不能把没有丝毫安全保证的接待给予德·拉莫尔先生,同样我也不能跟您那样把您感兴趣的这个人推荐给我的弟弟德·阿朗松公爵。说不定,”他为了使我们刚加了着重号的这几个字更有力量,又补充说,“说不定,我的弟弟还会想出一个主意来,让您把德·拉莫尔先生留在……这儿……您跟前……这也许比一切办法都好,不是吗,夫人?”

“好了,好了,”玛格丽特心里对自己说。”“他们两个人会做出他们单独一个人不会做的事。”

她打开小间的门,在让受伤的年轻人出来以前,先对亨利说:

“应该由您,先生,来向我的弟弟解释一下我们为什么对德·拉莫尔先生感兴趣。”

亨利落入了圈套,他三言两语地向德·阿朗松先生叙述了德·拉莫尔怎样到了巴黎,这个年轻人在给他送德·奥里亚克先生的一封信时怎样受了伤。德·阿朗松先生由于采取对立态度变成了半个新教徒,正如亨利由于采取慎重态度变成了半个天主教徒。

公爵转过身来时,德·拉莫尔从小间出来,在他的面前站定。

弗朗索瓦看见他如此英俊,如此苍白,因此既被他的英俊吸引住,又被他的苍白吸引住,他感到在自己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新的恐惧。玛格丽特同时抓住了他的嫉妒和自尊心。

“我的弟弟,”她对他说,“这位年轻绅士,我可以保证他对手善于使用他的人有用处。如果您把他收下作为您手下的人,他一定会发现您是一个强有力的主人,而您也一定会发现他是一个忠实可靠的仆人。在目前这种时候,应该身边收罗些人,我的弟弟!特别是,”她补充说,嗓子放低,只让德·阿朗松公爵一个人听见,“当一个人胸怀大志,却又不幸地是法兰西的排行第三的王子的时候更应该如此。”

她把一根手指按在自己的嘴上,向弗朗索瓦表示,尽管她这么坦率,但是她另外还有一部分重要的想法留在心里。

“还有,”她接着说,“也许您跟亨利完全相反,觉得这个年轻人留在离我的套房这么近的地方不大合适。”

“我的姐姐,”弗朗索瓦连忙说,“德·拉莫尔先生如果认为还是这样合适的话,半个钟点之内就可以安顿在我的住处,我相信他在那儿什么也不用担心,让他喜欢我吧,我也会喜欢他的。”

弗朗索瓦在说谎,因为他心里已经讨厌拉莫尔了。

“好,好……这么说,我并没有弄错!”玛格丽特看见纳瓦拉国王皱紧了眉头,低声自言自语,“啊!为了驾驭你们两个人,我看就得让你们互相驾驭。”

接着,她继续自言自语,把她的想法补全:

“干吧,干吧,昂利埃特会说:玛格丽特,干得好。”

半个钟头以后,拉莫尔果然在玛格丽特严肃认真的劝说下,吻过她的长袍的下摆,然后上楼到德·阿朗松先生的住处去。对一个受伤的人来说,他走得相当敏捷。

两三天过去了。在这两三天里,亨利和他的妻子的关系越来越显得融洽。亨利得到允许不用公开发誓弃绝原来的宗教,不过,他在国王的忏悔神父面前表示放弃了他原来的宗教信仰,而且每天早晨都在卢佛宫里望弥撒。晚上他公开地走向他妻子的套房,从大门进去,跟她说一会儿话,然后又从秘密的小门出来,上楼到德·索弗夫人的屋里去。德·索弗夫人当然不会不告诉他,卡特琳来过,不容置疑的危险在威胁着他。亨利从两个方面得到的情况,使他大大地加深了对太后的不信任,尤其因为卡特琳慢慢地开始露出了笑脸,他格外有理由不信任了。有一天上午亨利甚至看到她那两片苍白的嘴唇上绽出了亲切的微笑,弄得他这一整天下决心只吃亲手煮的鸡蛋,只喝亲眼看见从塞纳河里当他面打上来的水。

屠杀仍在继续,不过已经接近尾声。胡格诺教徒给杀了这么多,人数减少得很厉害。绝大部分死了,有不少逃了,还有个别的藏起来了。

对不时在这一个市区里或者在那一个市区里升起震耳的喧闹声,这是一个藏起来的胡格诺教徒给发现了。是在少数人中间私下处决还是在多数人中间公开处决,这要看那个不幸的胡格诺教徒是被逼到一个死胡同里还是有路可逃。在后一种情况下,对发生这件事的区里的人来说成了极大的快乐,因为天主教徒非但没有因为他们敌人的消灭而安静下来,反而变得越来越残忍;剩下的敌人越少,他们越是对这些剩下的不幸者穷追猛打。

查理九世从以胡格诺教徒为对象的打猎中得到了极大的乐趣;等到他本人不能继续干以后,他兴致勃勃地听人讲别人打猎的情形。

跟网球和打猎一样,槌球也是他心爱的游戏。有一天他打完槌球回来,高高兴兴地走进他母亲的屋里,后面跟着经常不离他左右的那些廷臣。

“我的母亲,”他一边抱吻意大利女人,一边说。意大利女人发现他这么高兴,已经在试着猜想是什么原因;“我的母亲,好消息!哎呀呀,您知道一件事吗?海军元帅先生的那具出了名的骨头架子,原来以为丢了,现在又找着了!”

“啊!啊!”卡特琳说。

“啊!我的天主,对了!您一定跟我一样认为,是不是,我的母亲,认为狗已经拿它举行了一顿盛大宴会?但是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我的老百姓,我的亲爱的老百姓,我的好老百姓想出了一个主意:他们把海军元帅吊在蒙福孔的钩子上。

“从上往下把加斯帕尔扔下去,接着再把他从下往上吊起来。”

“真的吗?”卡特琳问。

“真的,我的好母亲!”查理九世回答,“我自从知道这个亲爱的人死了以后,一直想再看看他。今天天气好,我觉得一切都好象在开花似的;空气里充满了生气和芬芳;我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如果您愿意,我的母亲,我们骑上马到蒙福孔去看看。”

“真是太好了,我的儿子,”卡特琳说,“不过我有一个约会,我不愿意失约,而且,去拜访象海军元帅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她补充说,“应该邀请整个宫廷的人都去,对观察家们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以好好观察一下。我们将会看到谁来,谁不来。”

“真的,您说得对,我的母亲一就改在明天,明天比较好,既然如此,那您邀您的人,我邀我的人,或者我们谁也不邀。我们只说我们要去;这样一来,人人都可以自行决定。再见,我的母亲!我要去吹号角了。”

“您会吹伤身体的,查理。昂布卢瓦斯—帕雷一再对您这么说,他说得很对。这种锻炼对您来说太剧烈。”

“得了!得了!得了!”查理说,“要能拿得稳仅仅死在这上面,那我真巴不得,我会比这儿所有的人都活得长,甚至比亨利奥也活得长。照诺斯特拉达米斯①说起来,他将来有一天要继承我们所有这些人。”

卡特琳皱紧眉头。

“我的儿子,”她说,“千万别相信那些看上去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您也得爱惜身体。”

“只吹两三个乐段来让我那些已经腻烦得要死的狗快活快活,可怜的狗啊!我应该放开它们去咬胡格诺教徒,那准会叫它们快活的!”

查理九世从他母亲的屋里出来,走进自己的武器陈列室,从墙上取下一只号角,用连罗兰②也会自愧不如的力气吹了起来。谁也弄不明白,从这个衰弱多病的身体和苍白的嘴唇里怎么能吹出一股这么强有力的气息。

卡特琳的确象她对她儿子说的那样,在等一个人。她儿子刚出去才一会儿,就有一个女仆来低声对她说话。太后露出微笑站起来,朝那些奉迎她的人行了个礼,跟着来通报的女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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