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等一下!”莫尔韦尔说。”德·穆依先生一个人能顶十个人,我们六个人也许能够对付他。朝前走,你们,”莫尔韦尔继续说,他朝瑞士兵打手势,要他们悄悄地到门口去,好等他一出来,给他来个冷不防。

“啊!啊!”柯柯纳看着这些准备工作,说,“看来,这件事完全不会象我料想的那样干了。”

他们已经听见德·穆依拉开门闩的声音。瑞士兵从他们躲藏的地方出来,在大门附近各人占好各人的位置。莫尔韦尔和拉于里埃尔踮着脚朝前走,柯柯纳出于还剩下的一点绅士精神留在原地方没有动。这时候,大家早已不再想到的那个女人也出现在阳台上,她发现了瑞士兵、莫尔韦尔和拉于里埃尔,吓得大声喊叫起来。

德·穆依已经把门打开一半,停住了。

“快上来,快上来,”年轻女人喊道,“我看见了剑光闪闪。我看见一支火枪的火绳冒着火光。有人在伏击!”

“啊!啊!”年轻人声音低沉地回答,“让我们瞧瞧是怎么回事。”

他又把门关上,上好门闩,插上插销,上了楼。

莫尔韦尔看见德·穆依不会出来了,就立刻改变兵力部署。瑞士兵去守在街道的另一边,拉于里埃尔的火枪瞄准好,单等敌人再次从窗口出现。他没有等多久。德·穆依出来了,两把手枪举在前面,手枪相当长,那个已经在瞄准德·穆依的拉于里埃尔突然想到,他的子弹能射到阳台上,这个胡格诺教徒的子弹也能射到街上,距离完全一样。“当然,”他心里想,“我可以打死这个绅士,但是这个绅士也可以同时打死我。”

拉于里埃尔开旅店为业,当兵毕竟是临时性的,所以他这么一想,就决定撤退,到布拉克街转角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布拉克街离得相当远,特别是在夜里,要想从那里很有把握地替他的子弹找出一条可以射中德·穆依的直线,他感到了几分困难。

德·穆依往四周扫了一眼,象一个准备决斗的人那样侧着身子朝前走。但是他看到什么事也设有发生,就说:

“喂!报信的先生,看来您把您的火枪忘在我的门口了。我在这里,您要我干什么?”

“啊!啊!”柯柯纳暗自说,“这真是一条好汉。”

“好吧!”德·穆依接着说下去,“不管你们是朋友还是敌人,难道你们没有看见我在等着吗?”

拉于里埃尔保持沉默。莫尔韦尔不答腔,三个瑞士兵也一声不响。

柯柯纳等了一会以后,看到由拉于里埃尔开头,德·穆依继续的谈话没有人出来接碴儿,于是离开他的岗位,一直走到街当中,把帽子拿在手里,说:

“先生,我们并不象您所想象的那样是到这里来进行谋杀,我们是来决斗的……我陪着您的一个仇人,他打算找您决斗,把过去的争吵漂漂亮亮地结束掉。啊!见鬼!您别转过身去,莫尔韦尔先生,到前头来。这位先生接受了。”

“莫尔韦尔!”德·穆依大声叫了起来;“莫尔韦尔,暗杀我父亲的凶手!莫尔韦尔,弑君者!啊!他妈的,当然我接受。”

莫尔韦尔正要去敲德·吉兹府的大门讨救兵,德·穆依瞄准他,一枪打穿他的帽子。

护送德·内韦尔公爵夫人回来的那些侍卫听到枪声和莫尔韦尔的叫声,出来了,同时还有三四位绅士,后边跟着他们的年轻侍从。他们朝年轻的德·穆依的情妇的房子前进。

另一把手枪朝队伍里又开了一枪,打死了离莫尔韦尔最近的一名士兵。这样一来,德·穆依没有武器了,或者至少应该说是有武器也是没有用处的武器了,因为他的两把手枪里的子弹都打了出去,而他的敌人们又远在剑能刺到的距离以外;他只好躲到阳台后边的走廊里。

可是附近一带的窗户都纷纷打开了,居民们性情各不相同,有的爱好和平,有的崇尚武力,于是有的把窗户又重新关上,有的从窗户伸出滑膛枪或者火枪。

“快来帮我,我的朋友梅康东!”德·穆依朝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人一边打手势,一边喊叫。这个人刚打开一扇正对着德·吉兹府的窗户,想看看这一片混乱是怎么回事。

“是您叫我吗?德·穆依老爷?”这个老人贼道,“他们打您的主意吗?”

“打我的主意,打您的主意,也打所有胡格诺教徒的主意;瞧,这就是证据。”

德·穆依这时候确实看见拉于里埃尔的火枪正朝他瞄准。枪响了,但是年轻人把身子一弯,子弹从他头顶上飞过,打碎了上面一扇玻璃窗。

“梅康东!”柯柯纳大声喊道,他看到这场殴斗高兴得浑身哆嗦,早已经把他的债主忘了,但是德·穆依的一声叫喊又使他想了起来。“梅康东,肖姆街,准定没错!啊!他住这儿,很好;我们各人有各人要找的人。”

德·吉兹府的人冲开了德·穆依的那座房子的一道道门。莫尔韦尔手执火把,试着烧房子。门一旦被砸开以后,一场寡众悬殊的恶战就开始了,德·穆依的每一剑都杀死他的一个敌人。柯柯纳拿着一块铺路的石头,想要砸开梅康东的门。梅康东看到他一个人这样干,并不担心,守在窗口一心一意地用火枪射击。

这个僻静、阴暗的市区,当时明亮得象大白天,而且拥挤得象蚂蚁窝;因为从德·蒙莫朗西公爵府来了七八个胡格诺绅士,带领着他们的仆人和朋友,刚刚发起一场猛烈的进攻,在从窗口纷纷射出的子弹支援下,开始把莫尔韦尔的人和德·吉兹府的人打退。德·吉兹府的人最后退回到府邸里去。

柯柯纳虽然竭尽全力地砸,还是没有能够把梅康东的门砸开。退下来的人象潮水一般,来势凶猛,把他卷了进去。他于是背靠着墙,手里拿着剑,不仅保护自己,而且还开始了进攻,嘴里发出的喊叫声是那么可怕,以至于这场混战整个都在他支配之下。他也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就这样左边一剑,右边一剑,最后终于在他周围杀出一大片空地。只见他瞪大眼睛,张大鼻孔,咬紧牙关,随着他的长剑戳进一个个胸膛,随着热乎乎的血一次次溅到他的脸上和手上,他一步步夺回失去的地盘,离着那所被围攻的房屋越来越近。

德·穆依在楼梯上和前厅里进行了一场恶战以后,最后象个真正的英雄那样从着了火的房子里出来。在这场战斗中,他一直不停地叫喊.“跟我来打,莫尔韦尔!莫尔韦尔,你在哪里?”同时用最恶毒的侮辱话骂着。最后,他出现在街上,一条胳膊搀扶着他那个半裸着的、几乎快要昏倒的情妇,牙齿皎着一把匕首。他把剑抡得飞速旋转,寒光闪闪,时而划出一道白圈,时而划出一道红圈,这是因为时而月亮在剑刃上镀上一层银色,时而火把把剑上的鲜血照亮。莫尔韦尔已经逃走。拉于里埃尔被德·穆依逼得一直退到柯柯纳跟前,柯柯纳没有认出他,用剑刺了他一下。拉于里埃尔向两边求饶,这时,梅康东看见他,从他的白肩带认出他是一个杀人犯。

枪响了,拉于里埃尔大叫一声,张开胳膊,火枪从手中掉落,他挣扎着想到墙边抓住什么,接着脸朝下栽倒在地上。

德·穆依趁着这个机会,冲进天堂街,不见了。

胡格诺教徒抵抗得十分顽强,德·吉兹府的人败退到府里,把门关上以后,还在担心会遭到围攻,无处逃生。

柯柯纳陶醉在鲜血和喧闹声之中,心情十分兴奋,特别是因为他是南方人,达到兴奋状态以后勇敢就变成了疯狂。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他只注意到耳朵里的响声好了一些,手和脸稍微干了一些,他压低剑尖,看见他附近只有一个躺着的人,脸浸在鲜红的血泊中,四周围一幢幢房子都在燃烧。

这仅仅是一个时间很短促的停顿,因为正当他相信他认出那个人是拉于里埃尔,走过去仔细看看时,他方才用石头没有能砸开的那座房子的门开了,老梅康东带着他的儿子和两个侄子,朝正在歇口气的皮埃蒙特人扑过来。

“他在这儿!他在这儿!”他们齐声喊道。

柯柯纳立在街中间,担心被这同时攻击他的四个人围住,于是使出他在山里经常追赶的岩羚羊才有的猛劲,朝后一跳,背靠在德·吉兹府的墙上。一旦放下心来,不怕受到背后暗算以后,他就重新摆好架势,并且恢复了开玩笑的态度。

“啊!啊!梅康东老爹!”他说,“您没有认出我吗?”

“啊!坏蛋!”这个老胡格诺教徒喊道,“恰巧相反,我完全认出了你,你想要打我的主意,打你父亲的朋友、伙伴、我的主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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