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又欠我六个埃居了,”拉莫尔平心静所地说。
“啊!您是在引诱我啊!”柯柯纳说,“如果今天夜里我对德·吉兹先生不满意……”
“怎么样?”
“好吧!我明天就请您把我介绍给纳瓦拉国王。您放心,我一旦当了胡格诺教徒,比路德①、加尔文②、梅朗希顿③,世界上所有的宗教改革家,还要更象胡格诺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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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路德(1483-1546):十六世纪德国宗教改革运动的发起者,基督教路德宗的创始人。
②加尔文(1509-1564):十六世纪欧洲宗教改革家,基督教加尔文宗的创始人,法国人。
③梅朗希顿(1497-1560):十六世纪德国新教神学家,人文主义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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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拉莫尔说,“您会惹得我们的旅店老板生气的。”
“啊!这倒是真的!”他说着把眼睛朝厨房转过去,“不,不会的,他不在听我们的谈话,他这会儿非常忙。”
“他在干什么?”拉莫尔说,他从他的座位上看不见老板。
“他正在聊天,跟……见他的鬼!怎么是他!”
“他,谁?”
“就是那个猫头鹰,我们刚到这儿来的时候,他就是跟他在谈话,穿一件黄紧身短袄,披一件火绒色的披风,见鬼!看上去就跟烧着了一样,啊!喂!拉于里埃尔老板!您大概也搞政治吧?”
不过,拉于里埃尔老板的这一次回答是一个如此有力、如此专横的手势,柯柯纳虽然酷爱纸牌,也不由得站了起来,朝他走过去。
“您怎么啦?”拉莫尔问。
“您要酒吗,我的绅士?”拉于里埃尔紧紧抓住柯柯纳的手,说,“马上给您送来,格雷古瓦,给先生们拿酒来!”
然后他在他耳边悄悄说:
“别作声,无论如何也别作声,把您那个伙伴打发走!”
拉于里埃尔脸色是那么苍白,那个黄皮肤的人又是那么阴沉,柯柯纳不由得感到浑身一阵哆嗦,他转过身去对拉莫尔说:
“我亲爱的德·拉莫尔先生,请原谅我失陪了,我转手之间就已经输掉了五十个埃居。今天晚上我手气不好,我真有点准为情。”
“很好,先生,很好,”拉莫尔说,“随您的便。况且我也想到床上去躺一会儿。拉于里埃尔老板!”
“伯爵先生?”
“如果纳瓦拉国王派人来找我,请叫醒我。我不脱衣服,因此很快就可以准备好。”
“跟我一样,”柯柯纳说,“我马上去准备我的暗号,免得殿下等我。拉于里埃尔老板,请您给我剪刀和白纸!”
“格雷古瓦!”拉于里埃尔喊道,“拿写信用的白纸和剪信封用的剪刀来!”
“啊!啊!可以肯定,”皮埃蒙特人自言自语地说,“这儿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晚安,德·柯柯纳先生!”拉莫尔说。“我的老板,麻烦您把我领到我的房间去。祝您好运,我的伙伴。”
拉莫尔后面跟着拉于里埃尔,消失在螺旋形楼梯上。这时候轮到那个神秘的人来抓住柯柯纳的胳膊,把他拉到跟前,迅速地对他说:
“先生,您有多少次险些儿泄露一桩与王国命运有关的机密。是天主的意愿让您及时地闭上了嘴。您再多说一句,我就会拿火枪送您的命。现在,只有我们在这儿,谢天谢地,您听着。”
“您是谁?竟敢对我用这种发号施令的口气说话?”柯柯纳问。
“您大概听说过德·莫尔韦尔先生吧?”
“刺杀海军元帅的凶手吗?”
“也是刺杀德·穆依队长的凶手。”
“对,不错。”
“好吧!德·莫尔韦尔先生就是我。”
“啊!啊!”柯柯纳说。
“仔细听我说。”
“见鬼!我相信我是在听您说。”
“嘘!”德·莫尔韦尔先生把手指按在嘴唇上说。
柯柯纳支棱着耳朵听。
这时候他们听见旅店老板把一间客房的门重新关上,接着又关上过道的门,并且闩上门闩。他急急忙忙地回到这两个在谈着话的人跟前。
他递给柯柯纳和莫尔韦尔一人一把椅子,自己也落了坐。
“所有的门都关上了,”他说,“德·莫尔韦尔先生,您可以说了。”
圣日耳曼—洛克赛卢瓦教堂的钟敲十一点。莫尔韦尔一下一下地数着钟声,钟声在黑夜里又响亮又凄凉。最后的一下钟声在空中消失了。
“先生,”他转过身来对柯柯纳说,柯柯纳看见这两个人采取的谨慎措施,感到很不快,“先生,您是一个好天主教徒吗?”
“我想是的,”柯柯纳回答。
“先生,”莫尔韦尔继续说下去,“您忠于国王吗?”
“赤胆忠心。我甚至认为,先生,您向我提出这种问题,是侮辱我。”
“我们不会在这一点上发生争吵。不过,您要跟我们走。”
“到哪儿去?”
“您别管。您只管跟着走。这关系到您的前程,说不定还关系到您的生命。”
“我提醒您,先生,午夜我有事要去卢佛宫。’”
“我们正是去那儿。”
“德·吉兹先生等着我。”
“也等着我们。”
“但是我有一个特别的口令。”柯柯纳继续说下去;跟德·莫尔韦尔先生和拉于里埃尔老板分享被接见的荣幸,他感到有点屈辱。
“我们也有。”
“但是我还有联络暗号。”
莫尔韦尔露出了微笑,他从紧身短袄里掏出一把白布做的十字,给拉于里埃尔和柯柯纳一人一个,自己也拿了一个。拉于里埃尔把他那个系在头盔上,莫尔韦尔把自己的那个系在帽子上。
“哎呀!”柯柯纳太吃一惊地说,“召见、口令、暗号,照这么说,大家都有份。”
“对,先生,也可以说所有的好天主教徒都有份。”
“这么说,卢佛宫里有盛会,国王举行宴会,是不呢?”柯柯纳说,“而且不愿意让那些狗胡格诺教徒参加……好!很好!好极了!他们在那里炫耀的时间也够长了。”
“是的,卢佛宫里有盛会,”莫尔韦尔说,“有国王举行的宴会,胡格诺教徒都要被邀请……不仅如此,他们遂将是盛会的主角,他们将要为宴会付出代价。如果您真愿意当我们的人,那就让我们一开始先去邀请他们的第一名斗士,按他们的说法,是他们的基甸①。”
“海军元帅先生吗?”柯柯纳大声叫起来。
“是的,这个老加斯帕尔②,虽然我用的甚至是国王那支火枪朝他开的抢,但是我太不中用,没有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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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基甸:《圣经》中人物,是以色列人的士师和解放者,曾率领以色列人打败米甸人。
②老加斯帕尔:是海军元帅科利尼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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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绅士,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擦我的头盔,磨我的剑和刀,”全副武装起来的拉于里埃尔老板尖声尖气地说。
柯柯纳听到这句话,全身直打哆嗦,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因为他开始懂得是怎么回事了。
“什么,真的吗!”他大声说,“这个盛会,这个宴会……是……要……”
“您花了这么长时间才猜出来,先生,”莫尔韦尔说,“看得出来,您不象我们那样对这些异教徒的蛮横无礼感到受不了。”
“您负责去找海军元帅,”他说,“而且要……?”
莫尔韦尔面露笑容,把柯柯纳拉到窗口。
“您瞧,”他说,“您看见没有,在教堂后面,街口的小广场上,有一支队伍在黑暗中悄悄地排好了队?”
“看见了。”
“组成这支队伍的人,跟拉于里埃尔老板和您我一样,帽子上都有一个十字。”
“真的?”
“可不!这些兵是瑞士那些小州里来的,有一连人,由托克诺率领,您也知道,那些小州里的老爷们都是国王的好朋友。”
“啊!啊!”柯柯纳说。
“现在,您看看河堤上开过去那一队骑兵,您认识他们的首领吗?”
“您怎么指望我会认识他呢?”柯柯纳浑身哆嗦着说,“我今天晚上刚到巴黎。”
“好吧!他就是约您半夜到卢佛宫去相会的那个人,瞧,他到那儿去等您了。”
“德·吉兹公爵吗?”
“正是他。护送他的是前任巴黎市长玛塞尔和现任市长J·肖隆。这两个人马上要召集他们的市民自卫队,瞧,走进这条街来的是本区的队长,您好好瞧着他要干什么。”
“他敲每家的门。不过他敲的那些门上有些什么?”
“一个白十字,年轻人,一个跟我们帽子上的十字一样的十字,从前我们让天主辨别他的信徒,现在我们变得文明了,我们不再麻烦天主了。”
“但是他敲的每家门都开了,从每家都出来了全副武装的老百姓。”
“他也要象敲那些门一样来敲我们的门,我们也要出去。”
“不过,”柯柯纳说,“所有这些人都起来去杀一个老胡格诺教徒吗?见鬼!这是可耻的!这是刽子手干的事,不是军人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