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章所写的那一幕正在王后的囚室对面的书记室门前经过的时候,或者说在两个卫兵所住的前半间屋里经过的时候,另外的事件在相反一面,即是在妇人庭里发生着。

一个人忽然之间冲了出来,好象是一尊石像从墙上分开来一样。这个人身后跟着有两只狗,一面在哼那支那时很流行的歌曲“滚蛋吧”,手上拿着一长串钥匙,去敲王后窗上的那五条铁棒。

起初王后发抖,但是,认出了这是一个招呼的符号,她立刻轻轻地把窗子打开,开始工作起来,手技的熟练是人所没有料到的,因为从在她丈夫消遣的锁钥厂里,她曾经度过一些时光,她曾经在手里玩过这时候她握住的要去拯救她那样的器械。

拿着一大串钥匙的人一听见王后的窗子开了,他就去敲那两个兵士的窗子。

“哈!哈!”吉柏特一边透过铁栏望去,一边说,“这是马多市公民哩。”

“正是他,”司钥人回答道。“呃,好象我们巡卫工作做得好呀?”

“还不是和往常一样,司钥公民。我想你没有寻着我们有什么疏忽吧。”

“咦!”马多市说,“可是今天夜晚不比往常,需要特别警惕啊。”

“呸!”靠近窗来的杜舍伦说道。

“真的。”

“有什么事呀?”

“打开窗子,我就告诉你。”

“打开吧,”杜舍伦说。

吉柏特开了窗子和司钥人握了一下手,因为他已经结交了这两个兵士了。

“有什么事呀,马多市公民?”吉柏特再说。

“国民公会争辩很激烈。你知道吗?”

“没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

“啊!首先,赫柏尔公民发现了一件事。”

“哪一件?”

“大家以为死了的那些阴谋家是活的,还没有死。”

“啊!是的,”吉柏特说:“德沙尔和笛页芮;我听说过,这些坏蛋在英国。”

“还有红屋骑士呢?”司钥人故意高声讲,为的是使王后也可以听见。

“怎么!他也在英国吗,那一个家伙?”

“绝不是的,他在法国,”马多市维持着那样高的声调继续说道。

“他真的又来了吗?”

“他并没有走开。”

“这真是一个很大胆的人哟!”杜舍伦说。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嘿,有人一定会捉住他。”

“真的,有人会捉住他,这件事看来好象容易,却是很不容易。”

这个时候,王后的锉刀在铁棒上锯得哧哧的响,虽然司钥人努力去掩盖住,可是他却怕被人听见,他故意用脚后跟踏在一只狗的爪上,它痛苦地高声嚎叫。

“啊!可怜的畜牲!”吉柏特说。

“呸!”司钥人说,“它该穿上木鞋。闭口,吉伦特党人,闭口呀!”

“你的狗名叫吉伦特党人吗,马多市公民?”

“是的,我就是那样叫他。”

“你讲的,”’杜舍伦说,他拘囚在这里,也象囚犯那样对新闻感觉兴趣,“你讲的什么?”

“啊!真的,我讲到赫柏尔公民,那个爱国者!我说赫柏尔公民,他提议把奥国女人再带回丹普尔去。”

“为什么呢?”

“见鬼!因为他以为把她从丹普尔捉出来,只是为着更好地受巴黎公社的直接监视。”

“哎!告诉我们一点那个捣蛋的红屋骑士的阴谋,”吉柏特说:“我看那里是有地道的。”

“这正是桑特尔公民告诉他的,但是赫柏尔说:危险一经指点明白以后,便不要紧了;在丹普尔看守玛丽·安东尼特,比较在这里,只需一半的提防,事实上丹普尔比较公西尔惹是一个更稳妥得多的地方。”

“我的天,”吉柏特说,“我呢,我倒想他们把她带回丹普尔去。”

“我明白你看守得发腻了。”

“不,只是她有点使我发愁。”

红屋骑士高声咳嗽;锉刀越是深入铁棒,声音越加响亮。

“他们决定些什么?”当司钥人的咳嗽毛病过了以后,杜舍伦问道。

“他们决定仍然把她留在这里,只是她的案件,立刻就要审判。”

“呃!可怜的女人啊!”吉柏特说。

杜舍伦的听觉无疑要比他的同事更灵敏一些,而且注意力也没有那样被马多市捉住,伏下来去听左边那屋子里的声音。

司钥人看见了这个动作。

“所以你看,杜舍伦公民,”他兴奋地说,“阴谋者的企图将越来越是拼命地干,因为他们知道前面的时间是不多了。监里的卫队要加一倍,因为他们是会用武力来夺取公西尔惹的;阴谋者会残暴地杀尽一切,直到他们挨近了王后,我是说直到他们挨近了卡贝寡妇。”

“嘿!呸!你所说的阴谋家,他们怎样进来得了呢?”

“化装成爱国者,他们再干一次九月二日的事变,这些坏蛋!监狱一经打开,嘿,晚安!”

这两兵士骇呆了,他静默下来一会。

司钥人带着快乐和恐惧两种情绪听见锉刀继续地在响动。九点钟敲响了。

同时有人在敲门,但是这两个忙着听话的兵士,不去管它。

“呃,我们等着瞧吧,等着瞧吧,”吉柏特说。

“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作为真正的共和党人,死在我们的岗位上,”杜舍伦加上这一句。

“她该快做好了吧,”司钥人心中一面想,一面揩拭湿了他额头上的汗。

“还有,在你那一面,”吉柏特说,“我想,你也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因为,如果真有象你所说的事件到来,他们也不会对你比对我们两样地就饶恕了你。”

“我的天,”司钥人说,“我通夜地巡查,疲倦得要死;你们还可以换班,至少两夜里可睡一夜。”

这时候门又敲响了。马多市战抖起来,一切干扰,不管怎样细心,都实在阻碍他的阴谋的成功。

“什么事呀?”他不由自主地问道。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吉柏特说,“陆军部的书记要走了,他通知我。”

“哎!很好,”司钥人说。

但是那书记继续地敲门。

“好!好!”吉柏特没有离开窗子叫道,“晚安!……再见吧!”

“我看他有话要对你讲,”杜舍伦转身朝着门说道。“回答他吧。”

他们听见那书记讲话的声音。

“来吧,兵士公民,”他说:“我有话要对你讲一下。”

这被情绪改变了通常腔调的声音,使得司钥人竖起耳朵来听,他感觉得那是很熟悉的声音。

“你要什么,杜朗公民?”吉柏特问。

“我要给你说一句话。”

“呃,你明天再说吧。”

“不,就是今夜;我该在今夜对你说。”那声音再说。

“啊!”司钥人悄悄地对自己说,“怎么样的?那是迪克斯麦尔的声音。”

这带着凶兆的颤抖的声音,好象是幽森走廊里的回响,再附上死亡的哀号一般。

杜舍伦转过身去。

“呃,”吉柏特说,“既然他一定要说,我就去听。”

于是他向门边走去。

司钥人利用这个机会,两个卫兵的注意都被一件没有料到的情形所吸引住了的时候,他跑到王后的窗下去。

“做好了吧?”他说。

“我只做了一半多,”王后回答。

“啊!我的天!我的天!”他悄悄说,“赶快,赶快!”

“呃,马多市公民,”杜舍伦说,“你到哪里去了?”

“我在这里,”司钥人赶忙从第一间屋子的窗下过来叫道。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刚回到他的地位上的时候,一个可怕的叫声从狱室里响亮起来,跟着是一阵咒骂声,跟着是刀剑抽出刀鞘的声音。

“啊!罪犯!啊!匪徒!”吉柏特叫道。

一阵战斗的喧嚣声从走廊里发了出来。

同时,门开了,在司钥人眼里出现二个黑影在门边争斗,展开一条路,一个女人冲进来,她推开杜舍伦,直奔到王后的房间里去。

司钥人赶快跳到另一堵窗下去,他看见一个女人跪在王后的面前;她祈恳,她哀求那女囚人和她换了衣服。

他用火烧的眼睛在望,努力想知道这女人是谁,因为她已觉得认识了她,他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

“让维也芙!让维也芙,”他叫道。

王后已经把锉刀扔在地上,好象是累得快要死了。这又成了一个失败了的策划。

司钥人双手执着已经锉断一半的铁棒,拼命地摇。

但是锉刀的损害还不够深,铁棒还抵抗住他的努力。

这时候,迪克斯麦尔正要努力把吉柏特再同她一道推进监狱里去,可是杜舍伦沉重地压住门,把迪克斯麦尔推了出去。

但是他关不上这扇门,因为绝望的迪克斯麦尔把他的胳臂放置在门和墙的当中。

这胳臂的末端捏着一把匕首,因刺在挂剑的带子的铜扣上弄得钝了,只在那兵士的胸上,划开了制服,割破了皮肉。

这两个人彼此鼓舞着,使力地干,而且同时鸣警呼救。

迪克斯麦尔感觉他的胳臂快要断了,他拿肩头靠住门,凶猛地一推,才把他那受伤了的胳臂抽了出来。

那扇门碰撞地一声关上,杜舍伦把它闩住,吉柏特再把钥匙一转。

一阵迅速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跟着一切都静寂下来。两个卫兵互相望了一眼,在他们周围去搜寻。

他们听见那假司钥人企图拉断铁棒的声音。

吉柏特冲进王后的囚室里去,他看见让维也芙跪在她的面前,祈求她同她换掉衣服。

杜舍伦拖着他的步枪,跑向窗边去:他看见一个人吊在铁棒上疯狂地摇,可是却枉然地越不过来。

他向他瞄准。

少年人看见枪筒向下对他指着。

“啊!是的,”他说,“杀我吧,杀!”

绝望表现崇高,他坦开他的胸膛,去向枪弹挑战。

“骑士”,王后叫道,“骑士,我恳求你;活着吧,活着吧!”

一听见玛丽·安东尼特的声音,红屋骑士便跪了下去。

枪弹射了出去,但是那动作救了他,子弹从他头上飞过。

让维也芙以为他的朋友被杀了,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硝烟散去的时候,妇人庭里已经没有人了。十分钟以后,三十名兵士、被两个军官带着搜遍公西尔惹最隐秘的角落。

一个人也没有找着;陆军部的书记已早在里却尔老爹的椅子前面,镇静含笑地走过去了。

至于那位司钥人,他出去的时候,高声喊叫:

“警报!警报!”

队伍里的兵士本想用刺刀拦住他;但是他的狗向兵士们猛扑过去。

只留下让维也芙,被人捉住、审讯和监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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