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里,大家在院子里、花园里、附近不拘什么地方去找寻那张小纸条,它引起各式各样的谣言,那里面无疑包含着各式各样的阴谋了。
大家先把王后与她的小姑和女儿分开,再仔细查问,但是她说在阶梯上她遇见一位少妇,她从那少妇手里摘了一朵花之外,她一句话也不回答。
而且他采那朵花还是得着市府军官穆里斯的许可的。
她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她简单而且有力的态度表现出事情的真相。
大家审问穆里斯的时候,他们把这一切告诉他,他支持王后的说法,认为是坦白而且确切。
“可是,”那位主席说,“到底是有一个阴谋哟。”
“不可能,”穆里斯说:“那是我,在迪克斯麦尔夫人的家里吃了一餐饭以后,建议带她来看那位她从来没有看过的女囚犯。可是日期和方式都没有预先约定。”
“但是他们却预备好了花,”主席说,“那一束花预先准备好了的。”
“绝不是那样的,那是我在一位卖花女,我在老阿得芮特街转角处碰见的一位卖花女手上买来的。
“但是,至少是那位卖花女把那一束献给你的。”
“不,公民,我自己在十束或者十二束当中选出来的,自然我选的是当中最美的一束。”
“但是,在路上,别人可以把那纸条溜进去呀?”
“不可能,公民。我没离开迪克斯麦尔夫人一分钟,要在那一朵花里面,都要向你所说的那样做,而且象西蒙所说的,每一朵花内装有一张类似的纸条,象那样至少需要半天的功夫。”
“但是他们就不能把两条纸溜进这些花里去吗?”
“可是当着我的面前,那女囚犯拒绝接受一束花以后,她只偶然地选了一朵。”
“那么,据你看,林德公民,是没有阴谋的了哟?”
“不对,是有一个阴谋,”穆里斯说,“我首先不但相信那个,而且敢证实它;只是这阴谋不从我的朋友而来。可是国家不该放在惊恐当中,我愿提出保证,请求把我逮捕下来。”
“绝不是那样的,”桑特尔回答;“我们怎么能够这样去对付象你这个经过考验的人呢?如果为着担保你的朋友,把你逮捕起来。为着担保你,我又会被逮捕起来。那么,事情便简单了:便根本取消了这场公案,不是吗?便没有人会明白事情的真相了。让我们加倍地监视,特别是你自己,不要声张,我们终久必定会知道事实的底蕴的。”
“谢谢,指挥官,”穆里斯说,“但是我将要干,如你自己在我的地位上会要干的那样。我们不应该停留在这里,我们该寻出那个卖花女郎。”
“那卖花女郎已走远了;但是,放心,我们要去找她。你呢,监视你的朋友,我呢,监视狱里的通信。”
大家一点没有想到西蒙,但是西蒙有他的计划。
他在我们叙述的这场审问快要收场的时候来了,他来打听消息,探得公社的这个决定。
“只须一个合法的控告,”他说,“便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等五分钟,我就把这控告人带来。
“你说些什么?”主席问。
“我说,”鞋匠回答,“勇敢的女公民提松,她要控告贵族的同党穆里斯的不明白的勾当和另外一个假爱国者他的朋友罗兰的可疑行为。”
“当心,当心,西蒙!也许你的爱国热忱使你迷失了正道,”主席说:“穆里斯·林德和西亚生特·罗兰都是经过考验的人。”
“我们且到法庭去看吧,”西蒙回答。
“好好想一下,西蒙,这场公案将会引起一切的好爱国者的忿恨哟。”
“忿恨不忿恨,我哪关心那个,我怕忿恨吗?叛逆者的真相总之要搞明白的。”
“那么,你坚持要以提松女人的名义提出控诉了?”
“今夜晚我自己就向科得里页起诉,主席公民,如果你不下令逮捕穆里斯那个叛徒,我就连你一道控告。”
“呃,就是这样,”主席说,按照那不幸的时代的习惯,他在叫得最厉害的人的面前发抖了。“好,就是这样,我们就逮捕他吧。”
当要逮捕他这件事在作决定的时候,穆里斯已经转回丹普尔去,那里有一封信正等待着他:
我们的值卫强暴地受了阻止,很可能在明天早上以前我不能够再看见你,请来同我早餐,用餐时你再把西蒙所发见的阴谋告诉我。
人说西蒙控诉的原因,莫非为了一朵康乃馨,我对于这桩鬼祟,要去请教玫瑰。
明天,轮到我来把亚得米斯回答我的告诉你。
你的朋友
罗兰
“没有新的消息,”穆里斯回答:“今夜平安地睡觉,明天不要等同你早餐,因为日里的事故,明天在正午以前我可能不会出来。”
我愿变作和风,好将一吻送给你所说的玫瑰。
我许你玩味我的散文,正如我玩味你的诗句。
你的朋友
穆里斯
附言:我想所谓阴谋不过是一场虚惊罢了。
真的,由于那鞋匠凶猛的行动,罗兰和他的联队在十一点钟离开了监狱。
他做了一首四言诗来慰解这个侮辱,如象他在那首诗里说的,他要去看亚得米斯。
亚得米斯高兴看见罗兰来了。如象我们说过的,天气很是晴明;她建议沿着河岸去散步,罗兰立刻同意了她。
他们沿着炭巷走去,一边谈着政治,罗兰说他已经被驱逐出丹普尔,刚在找寻怎样会成了这样的原因,他们到了巴尔街,忽然看见一个卖花女,也象他们那样,沿着塞纳河右岸上行。
“呃!罗兰公民,”亚得米斯说,“我很希望你去买一束花来给我。”
“怎么!”罗兰说,“如果你喜欢,我买两束。”
两人加速步伐去追那卖花女,可是她也赶快跑起来了。
到了玛丽桥,那少女停住了脚,凭着栏杆,她把她篮里的花完全倾倒在河里去了。
散落的花在空中飘荡了一会。成束的花受了重力的牵引,落得更快一些,于是花束同花朵浮在水面,跟随流水飘走了。
“嘿!”亚得米斯望见那卖花女做了这样一桩奇怪的买卖,说:“怎样说……呃是……呃不是……呃是的……啊!好奇怪呀!”
那卖花女把一根指头放在嘴唇上,好象是请亚得米斯保持沉默,转身便不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罗兰说,“你认识这个凡人吗,女神?”
“不,我起初以为是……可是真的我弄错了。”
“可是她给你打手势,”罗兰坚持说。
“为什么她今天早上做起卖花女来了呢?”亚得米斯向她自己问道。
“你承认你认识她,亚得米斯?”罗兰问。
“是的,”亚得米斯回答,“她是我有时向她买花的卖花女郎。”
“总之,”罗兰说,“这个卖花女售出她的货品的方法是太奇怪了。”
他们两人最后再把这些花望了一眼,它们已经飘到了木桥,在那里受着河流的另外一条支流的冲击,继续它们的行程向拉伯流去,那里正是他们打算一道吃饭的地方。
那件事暂时没有结果,只是,因为它既奇特而且带有神秘的色彩,它便深深地刻在罗兰的诗人的想象里了。
可是提松女人的控诉,对于穆里斯和罗兰的控诉,在雅各宾党的俱乐部里,掀起了大的骚动,穆里斯在丹普尔得着公社的通知,池的白由是被人民的忿怒所威胁了。这无异是告诉那卫队少年队员,如果有罪,须得躲藏起来。但是穆里斯,良心坦白,仍然留在丹普尔,所以别人来逮捕他的时候,他还站在他的岗位上。
穆里斯立刻接受审问。
穆里斯仍然坚决地相信他的朋友们与这件事无关,可是他并不象小说上的英雄沉默无语,可笑地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他请求把那个卖花女找来盘问。
罗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五点钟了,他立刻得知穆里斯的被捕和他要卖花女来对质的请求。
在玛丽桥上把花扔在塞纳河去的那个卖花女立刻回到他的脑子里来,这简直是忽然的启示。那个奇特的卖花女,那两个地区的符合,亚得米斯的一半招认,这一切都自然地向他说明,穆里斯所要求解决的秘密就在那里。
他一个纵步走出了他的屋子,好象长了翅膀那样,飞下了四层楼梯,一口气跑到理性女神跟前,她正在一件蓝纱袍上刺绣金星。
这是她做女神时要穿的袍子。
“且停下你的星星,朋友,”罗兰说。“今天早上穆里斯被逮捕了,也许就在今晚我也要遭到逮捕。”
“穆里斯被逮捕了吗?”
“呃!我的天!是的。这时候,伟大的事情并不稀罕,大家见惯了,所以不注意,就是这样。差不多大事件都起于琐细的情节,所以我们不说忽略琐细的情节。亲爱的朋友,今天早上我们碰见的那个卖花女是谁?”
亚得米斯骇得打抖。
“哪个卖花女呀?”
“唉!我的天!把她的花那样慷慨地扔在塞纳河里去的那一个卖花女。”
“唉!我的天,”亚得米斯说,“这件事有那样严重,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吗?”
“那样严重,亲爱的朋友,我请你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朋友,我不能。”
“女神,没有事情对你是不可能的。”
“我拿荣誉打赌去保守缄默。”
“我呢,拿荣誉打赌一定要你说出来。”
“但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地坚持?”
“为着……天呀!不要使穆里斯的脖子割断。”
“啊!我的天,穆里斯要杀头!”那骇坏了的少妇叫道。
“就是向你讲话的我自己,还不敢说我的头是不是还能在肩膀上。”
“啊!不,不”亚得米斯说,“那一定会把她毁了。”
这时候罗兰的勤务员冲进亚得米斯的屋子里来。
“呀!公民,”他叫道,“赶快逃,赶快逃!”
“为什么?”罗兰问。
“因为宪兵来了,他们正在破门要进来的时候,我从屋顶翻到隔壁房子里去,急忙跑来通知你。”
亚得米斯发出一个可怕的呼叫。她真的爱罗兰。
“亚得米斯,”罗兰从容地说。“把一个卖花女的生命拿来同穆里斯的生命和你的情人的生命较量吧?如果真是这样,我告诉你我不再把你当做理性女神,我把你叫做疯狂女神。”
“可怜的爱罗依斯啊!”歌剧院的旧日的舞女叫道,“如果我出卖了你,这可不是我的过错啊。”
“好!好!亲爱的朋友,”罗兰一面说,一面把一张纸交给亚得米斯。你已经把她的受洗的名字赐给我;现在再把她的姓名和她的住址告诉我吧。”
“啊!写下吗,绝不,绝不!”亚得米斯叫道,“对你说,就是了。”
“那么,说吧,放心,我不会忘掉的。”
于是亚得米斯大声地对罗兰说出那个假卖花女的姓名和住址。
“她叫爱罗依斯·提松,住在惹朗府页街二十四号。”
罗兰听到这个姓名,高声大叫,拔足便跑。
他还没有跑到街口,一封信就送到了亚特米斯的手里。
这封信只有下面这三行:
亲爱的朋友,不要一个字提到我,泄露了我的姓名必然把我毁了……等到明天再说出我的姓名吧,因为今夜我才能够离开巴黎。
你的爱罗伊斯
“啊!我的天!”那未来的女神叫道,“如果我早猜到那个,我一定会等到明天。”
于是她扑向窗口去喊罗兰,是不是还来得及,可是他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