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说完便松开了侯爵夫人的马缰绳,让她可以自由行动。侯爵夫人便策马小跑离开了神父,表示她既不害怕也不惊慌。神父跟在她后面,他们两人又回到了打猎队伍中去。

神父讲的都是实话。侯爵夫人,尽管她对他提出过威胁,可是考虑到这个人对她丈夫所起的她已经看到过的影响,还是没有把这一切告诉她丈夫,希望不说比说更能使他感到害伯。在这一点上她却大错特错了。

这时候,神父想首先看看,侯爵失人的拒绝是由于对他个人的厌恶呢,还是她真正有德行。骑士长得很英俊,他就唆使他去爱侯爵夫人。

这件事并不困难。我们知道骑士第一眼看到德·冈热夫人时的感受。可是骑士早已知道他嫂子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脾气刚强的人,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过要去勾引她。侯爵夫人对她周围的一切都有强烈影响,骑士也屈服于这种影响,一直甘心情愿地在为她效劳。侯爵夫人没有任何理由怀疑这种她视之为友谊的殷勤。由于骑士是她的小叔子,所以在和他的交往中,她比和一般人来得随便。

神父去找骑士,在看到没有旁人时,他对骑士说:“骑士,我们两个人全都爱上了同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是我们哥哥的妻子。我可以控制我的情欲;我相信她比较喜欢您,因此我可以忍痛牺牲把她让给您。我怀疑侯爵夫人对您怀有爱情,您去想办法让侯爵夫人承认有这种爱情。一旦您达到了目的,我就退避三舍;如果您失败了,那就请漂漂亮亮地把位置让给我,好让我来试试她的心是不是真的象大家所说的那样难以得到。”

骑士从来没有想到过有可能占有侯爵夫人,可是既然他的弟弟——看不出他有什么明显的个人利益——在他的心里唤醒了他可能被爱上的念头,想到这点,他的心里爱情和自尊心自行运转的东西便活动起来,他开始对他的嫂子更加关心体贴,殷勤备至。侯爵夫人根本就没有往坏处想,起先她非常亲切地——由于她蔑视神父,更加添了她这种亲切程度——接待了骑士。可是骑士的话讲得比较露骨了,侯爵夫人感到很奇怪,起先还觉得有些疑惑,听任他把心里的想法完全讲了出来;随后她就象对付神父一样,用几句刺人的话,把他顶了回去。

骑士的意志远远没有他弟弟那么坚强,遇到这个挫折后,便完全丧失了信心,坦率地把他在献殷勤和吐露爱情方面所遭受的挫折全部告诉了他弟弟。这本是神父所期待的,首先是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其次为了实行他的计划,他把骑士的羞耻化成了对侯爵夫人的仇恨;从那时候起,他拿准可以得到骑士的支持,甚至还可以让他做自己的同谋,于是他开始实行他的针对侯爵夫人的计划。

侯爵夫人发现她的丈夫对她越来越冷淡了,虽然窥探她的活动是在暗中进行的,她总觉得四周有人在监视她,使她生活中最隐秘的行动已昭然若揭。至于神父和骑士,他们仍一如既往,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过神父在他惯有的微笑下隐藏着他的仇恨,而骑士则用冷冰冰的,一本正经的端庄态度掩饰着他的不满,一些庸碌之辈在以为他们的自尊心受到损害时采取的就是这种态度。

在这期间,若阿尼斯·德·诺歇尔先生去世了,使他本来已经相当富有的外孙女又增加了一笔六、七十万利佛尔的财产。这一笔新增加的财富在侯爵夫人手里变成了当时在一些实行罗马法的国家称之为奁产以外的财产,也就是在结婚以后,它不包括在妻子带来的财产以内,她完全有自由处置这笔财富的本金和利息,她的丈夫甚至只能以代理人的名义经管它。她也不能随使以赠与或者遗赠的形式随意处置它。

事实上,在侯爵夫人取得了她外祖父的财产以后没有几天,她的丈夫和丈夫的弟弟便知道了她曾经请来过一个公证人弄清她的权利。这个措施说明她有把这笔遗产纳入夫妻共同财产的企图。

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有一次侯爵举行晚宴,饭后点心是一盘奶油。所有吃了这盘奶油的人都感到不舒服;侯爵和他两个兄弟没有吃,他们毫无反应。因此这盘奶油被怀疑是宾客们,尤其是吃了两次奶油的侯爵夫人感到不适的原因,剩下的奶油被送去化验,发现里面有砒霜,只是因为砒霜中混有它的解药——牛奶,毒药的毒性减少了一部分,只能产生预期的一半的效果。由于这次事件没有带来任何严重的后果,大家把这个错误推在一个佣人身上,说也许是他把砒霜当作白糖用了。于是大家都忘记了这件事,或者是表面上看来已经忘记了这件事。

这时候,侯爵和他妻子的关系似乎又慢慢地好起来了,可是这一次,德·冈热夫人不再受丈夫的旧情复炽的欺骗了。这种热情就象前一时期的冷淡一样,很明显是贪婪的神父在搞鬼,是他说服了他的哥哥,在这个家庭里增添七十万利佛尔是不必对某些轻微的过失斤斤计较的。

秋天到了,全家要到下朗格多克的小城冈热去度过这个季节。虽然这件事是顺理成章的,因为侯爵是这个城市的领主,他在那儿有一个城堡,侯爵夫人听到他提起这件事,突然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个寒噤,她立即就想起了过去那个预言。前不久那次难以理解的下毒事件自然而然地又增加了她的恐惧。她没有充分证据可以怀疑这件事是她两个小叔干的,可是她知道这两个人是她的死敌。到一个小城去旅行,到一个孤零零的城堡去小住,对她来说决不是什么好兆头。她用什么借口来反对呢?除非侯爵夫人控告她的文夫和她两个小叔,否则她就不能说出自己心中的恐惧。可是她又能控告他们什么呢?奶油里下毒这个意外事件还不能算是一项强有力的证据。

因此她想在离开阿维尼翁之前立下遗嘱。自从德·诺歇尔先生去世以后,她就在考虑立遗嘱。一个公证人被请来拟订条款。德·冈热侯爵夫人指定她的母亲洛桑夫人做她的概括遗赠财产承受人,并由洛桑夫人指定立遗嘱人两个孩子中她比较喜欢的一个作为她的继承人。这两个孩子,一个是六岁的男孩,另一个是五岁的女孩。

可是侯爵夫人这样做了以后还感到放不下心,她总是觉得在这次命中注定的旅行之后自己必死无疑。她悄悄地在晚上把阿维尼翁的几位法官和城里几个数一数二的家庭里的头面人物请来。当着他们的面,她先是口头申明,如果她死了,她就请她为这件事而请来的这几位高贵的证人只承认她前一天自愿写下的那份遗嘱,并事先就可以证明,任何也许会提出的、其他后来写下的遗嘱都是伪造的,或者是被迫写的。随后,她又把她口头上的申明用书面写了下来,并在这个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交给她所指定的几名保管人保管。

翌日,也就是她要去冈热的前夕,侯爵夫人去参观了阿维尼翁所有的慈善机关和教会团体。所到之处她都留下了大量的施舍,为了让别人为她祈祷,为她求得天主的保佑,别让她在得到教会的圣事之前就离开人世。晚上,她向她所有的朋友告辞,感情激动,热泪盈眶,就象这是她在向他们永诀死别一样。随后她祈祷了整整一个晚上。她的贴身女仆早上来叫醒她的时候,看到她还是跪在昨天晚上原来的位置上。

大家动身到冈热去,一路平安无事,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来到城堡以后,侯爵夫人见到了她的婆婆,那是一个非常高贵、非常虔诚的女人。虽然她在冈热住不了几天,也使可怜的、吓坏了的侯爵夫人稍许安心。古老的城堡里预先作了安排,已经为侯爵夫人选好了最舒服、最漂亮的房间,她住在二楼,窗子朝着院子,院子四周是一圈牲畜棚。

从侯爵夫人睡进了这个房间的第一个晚上起,她便细细地搜索着这个房间。她敲打墙壁,检查地毯壁衣,可是任何地方她都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可以证明她的惧怕是有道理的。可是没有多久以后,侯爵的母亲便离开冈热回蒙普利埃去了,去后第三天,侯爵才说她有紧急事务必须回阿维尼翁去,于是他也离开了城堡,只剩下侯爵夫人一人,以及神父、骑士,还有一个叫做佩莱特的指导神父——二十五年以来,他一直在侯爵的家里效劳。其他还有几个家里的佣人。

侯爵夫人来到城堡以后,首先想到要做的,就是在城里结识一些人。这个防范措施不是毫无用处的,侯爵夫人不但要在冈热度过秋天,而且要根据她丈夫来信的吩咐,在这里度过冬天。在此期间,神父和骑士表面上看来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原先对她的企图,又变成了恭敬而殷勤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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