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大尼央回到布朗舍家,为了刚刚发生的种种情况感到头昏脑涨。此时,另外一幕性质完全不同的戏正在上演。这幕戏与我们的火枪手和国王陛下刚才的一次谈话并非毫无关系,只是演出的地点是在巴黎郊外的圣芒代村,也就是说在总监富凯先生的府邸里。

大臣刚回到乡间府邸,他的副手拿着一只装满了文件的巨大的公文夹跟在后面;这些公文有的要审阅研究,有的要签署待发。

这时候,是傍晚五点钟光景,主人们都已进过午餐;晚餐是给二十名次要的客人准备的。

总监片刻不歇,一下车就快步跨进大门,穿过一连串房厅,走进他的书房,把自己关在里面,紧张地埋头工作,并且吩咐说,除非有国王陛下的谕旨,任何人不得因任何理由来打扰他。

果真如此,在下过命令后,富凯就关起门来,留两个跟班守在他书房门口。富凯推动一下门栓,一块门板就移过来,堵住入口处,这样,书房里发生任何事情,外面的人既看不见也听不到。只是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各种各样的情况,富凯才把自己关在里面。他径直走向书桌,坐下来,打开公文夹,从大堆的公文中分门别类地进行挑选。

他做完了我们上面描述的那番防备措施之后,只不过在书房里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听得一阵连续不断的节奏相仿的轻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富凯抬起头,竖起耳朵听着。

轻扣声仍在继续。忙着工作的人有点不耐烦了,他走到一面镜子前,扣门声就是从这面镜子后面,通过手或者是某种看不见的装置发出来的。

这是一面镶嵌在一块板壁上的大镜子。另外还有三块完全相同的大镜子,相互辉映,使房间显得更匀称、协调,这块镜子与其他几块看不出有什么两样。

毫无疑问,这连续不断的扣门声是个讯号,因为当富凯走近那面大镜子前侧耳细听时,同样有节奏的声音仍在继续响着。

“噢!”总监感到奇怪地咕噜着,“谁在那里扣门?我今天谁也不等呀!”

同时,为了回答讯号,总监把镜子上的那枚镀金钉子扯了三下。

然后,他返回自己的座位,又重新坐下来。

“唉,让他等着吧!”他说。

总监重又沉浸在眼前那一堆汪洋大海似的公文中,专心致志地工作了。的确如此,富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将一些长篇累赎、内容极其复杂的公文,一下子就领会得出奇的清楚,用他那支好象被狂热带动的笔在公文上加批添注。什么签名啦,数字啦,附注啦,在不断增长,活儿就在他手中迅速消融;好象有十个副手,也就是说有一百根手指和十颗脑袋,代替着他十根指头和一颗脑袋在那里工作。

沉浸在工作中的富凯只是偶尔才抬起头来偷眼望一下摆在他面前的时钟。这是因为富凯要完成一件工作;他一旦投入工作,就能够在一小时内完成别人一天也无法完成的事情。只要不受干扰,他那火一般的工作劲头就能使工作在规定的期限内完成.可是,正当他紧张地在工作的时候,镜子后面的小铃又响了起来,那清脆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回荡,铃声越来越紧,意味着事情紧急。

“唷!看样子夫人等得不耐烦啦!”富凯说,“别这样,别这样,安静点,也许是伯爵夫人吧,可是,不会的,伯爵夫人到朗布伊埃去了,要在那里耽搁三天。要不,是庭长夫人。噢!不象,庭长夫人不会有那样大的气派,她的铃声很谦恭,然后,等着我什么时候乐意接见。我猜不出这究竟会是谁,可是我很清楚这不可能是谁。既然不是您,侯爵夫人,既然不可能是您,那么其他的人全给我见鬼去吧!”

富凯继续工作,尽管铃声还在频频响着。可是过了一刻钟光景,富凯也忍不住了,他想知道拉铃人是谁的迫切心情终于战胜了想完成手边工作的心愿。他把公文放进文件夹,向镜子瞥了一眼,这时轻轻的铃声响得比先前更急切了。

“噢!噢!干么这么急躁?出了什么事?”他说,“是哪个阿莉阿纳①这样急于等着见我?怎么回事。”

他随即用指尖按了一下钉子,这枚钉子和他刚才扯的那一枚钉子是平行的。顿时镜子象滑门那样移动了,出现一口相当深的壁橱,总监就象钻进一只大匣子里去似的消失在里面了。在壁橱里面,他又按另外一根弹簧,这次打开的不是一块板壁,而是一堵厚墙,他就从那儿走出去,门自动关上了。

然后,富凯顺着地底下的一座旋梯往下走了二十来级,到了一条铺着石板的地道,这条地道是靠不显眼的枪眼照明的。地道的两壁是用石板或砖头砌成的,地上铺着毡毯。

这条地道就横在富凯府邸与凡森公园之间的那条马路下面。在地道的尽头,另有一座与富凯下来时走的那条平行的旋梯。他登上梯子,利用了一根和他工作室里那根类似的、装在壁橱里的弹簧,进入了壁橱,又从壁橱里来到了一间空无一人的,然而陈设得极其雅致的房间。

①阿莉阿纳:希腊神话中克里特岛王米诺斯的女儿,曾用线引导忒修斯走出迷宫。

进了房间,他又仔细地察看关上的镜子,看是否留下什么痕迹,无疑他对自己的观察感到满意,然后用一把镀金的小锁匙,插入他面前那扇门的锁眼里,转了三圈。

这时候,门开了,展现在眼前的是一间华丽的寝室,家具什物都十分豪华。在这间寝室里,一位风姿卓绝的妇人端坐在椅垫上,一听到锁扣声,她连忙向富凯奔去。

“噢!我的天!”富凯惊讶地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喊着,“德·贝利埃尔侯爵夫人,您,是您在这儿!”

“是的,是我,先生,”侯爵夫人喃喃地说。

“侯爵夫人,亲爱的侯爵夫人,”快要拜倒在她裙下的富凯连声说,“噢!我的天,您怎么会到这里来的?而我还让您等了这么久。”

“噢!先生,我等了好久,是的,等了很长时间!”

“您肯等那么久,真教我感到幸福。不是吗,侯爵夫人?”

“先生,真是漫长的等待,噢!我拉了不下二十次铃,难道您没听见?”

“侯爵夫人,您脸色苍白,您在发抖。”

“难道您没听见有人在叫门?”

“噢!恰恰相反,我听得很清楚,夫人,可我来不了。自从遭到您的严斥和拒绝之后,我怎么会想到是您呢!要是我能猜到等待着我的是幸福的话,请您务必相信,侯爵夫人,我一定会扔下手头所有的工作,来跪倒在您脚下,就象我现在那样。”

侯爵夫人向四周环顾了一下。

“先生,是不是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她问道。

“噢!是的,夫人,我可以向您保证。”

“真的吗?”侯爵夫人忧郁地说。

“您在犯愁吗?”

“多么神秘,多么小心谨滇啊!”侯爵夫人带几分辛酸的语调说,“明摆着的,您害怕有人怀疑我们之间的关系。”

“难道您愿意我们的关系公开化吗?”

“噢!不,您真能体谅人,”侯爵夫人微笑着说。

“别这样,快别这样说,侯爵夫人,别埋怨了,我求求您!”

“埋怨,我哪有权埋怨您?”

“不,不幸的是,不;可是您,您听我说,这一年来,我一直在单方面地,没有希望地……热爱着您。”

“您错啦:没有希望,那倒是真的,但不是单方面。”

“噢!就我来说,爱情,只有一个标志,而这个标志,我一直在等待着。”

“先生,我把这个标志带来了。”

富凯张开双臂,想拥抱侯爵夫人,但她轻轻一推,就脱身了。

“先生,您总是误解我的意思,难道您不愿意接受我准备献给您的、唯一的东西:忠实吗?”

“噢!这么说来,您并不爱我?忠实只是一种德行,爱才是一种激情。”

“先生,请听我说,我请求您,如果没有什么重大的原因,我是不会到这里来的,难道这您还不清楚吗?”

“原因对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已来到这里,我能看见您,和您讲话。”

“对,您说得很对,主要的是我来到这里,没有被人发现,我才能和您讲话。”

富凯双膝跪下。

“说吧,说吧,夫人,我听着,”他这样说。

侯爵夫人看着富凯跪在自己跟前,她带着既爱恋又忧郁的眼光凝视着他。

“噢!我多么希望能成为那个每分钟都有权看见您,每一瞬间都能和您说话的人啊!我多么希望我能成为那个守在您身旁的人,不需要用神秘的弹簧就可以召唤您,就能让自己所爱的人象气精①一样出现在眼前,能整整一个小时看着他,然后看他消失在黑暗中,离去时比来到时更神秘莫测。噢!要是能这样我才是个幸福的女人,”侯爵夫人终于这样喃喃自语。

富凯笑着问:“侯爵夫人,您会不会是在谈我的妻子?”

“是的,当然罗,我是在谈她。”

“那么,侯爵夫人,您可别羡慕她,所有那些和我有关系的女人中,富凯夫人是和我见面最少的一个,同时也是和我说话、知道我隐情最少的一个。”

“先生,至少,她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为了叫您来,得象我那样,用手去按镜子上的那个装饰品;至少您不需要通过小铃,还有那根不知装在什么地方的弹簧发出神秘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来回答她;至少您不会禁止她去发现这些联络方法上的秘密,否则您就要永远中断她与您的联系,就象您不准那些比我先或比我后来这里的所有的女人去探索这个秘密那样。您说,难道不是吗?”

“噢!亲爱的侯爵夫人,您太不公正了,您这样感慨地反对神秘,可见您不懂其中的奥妙!只有神秘,我们才能不受干扰地相爱,我们才能得到幸福。但是,还是让我们回到您刚才对我说的那个忠诚上来吧,要不,侯爵夫人,让我沉浸在幻想的欢乐中,把忠诚看作爱情吧。”

①气精:中世纪高卢和日耳曼神话中的空气中的精灵。

“刚才,”侯爵夫人接着说,一面用她那只最优美的、按照古典风格塑造出来的手,在自己眼前一掠,“刚才,我准备要说,我的思路还清晰、果断,而现在,我却非常混乱,心绪也极其惶惑不安;我怕给您带来的是坏消息。”

“如果说,是这个坏消息把您领到我身边来的话,侯爵夫人,那么这个坏消息也是值得欢迎的;要不,侯爵夫人,因为您承认过,我在您心目中不是完全无足轻重的,那么就让我们把坏消息搁在一边,先谈谈您吧。”

“不,不,恰恰相反,快让我立刻告诉您,别让我感情用事而改变话题;富凯,我的朋友,事关重大呀!”

“侯爵夫人,您使我吃惊;我甚至可以说,您几乎在恐吓我,您,这么严肃认真,这么深谋远虑,您这么了解这个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难道说事情真有那么严重吗?”

“噢!非常严重,您听着!”

“首先,您告诉我,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您过一会就明白了;但是,我看还是先谈最重要的事吧。”

“说吧,侯爵夫人,您说吧!我请求您,可怜我等得不耐烦了。”

“您知道柯尔培尔先生被任命为财政总管了吗?”

“唔!柯尔培尔,是那个小柯尔培尔吗?”

“是的,柯尔培尔,就是那个小柯尔培尔。”

“是给马萨林打杂的那个家伙?”

“正是他。”

“怎么,亲爱的侯爵夫人,在这件事上,您看出有什么可怕的?小小的柯尔培尔当总管,我承认事情是有点蹊跷,但并不可怕。”

“您想,要是没有什么紧迫的动机,国王陛下会把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交给被您叫做小学究的那个人吗?”

“首先一点,国王是否确确实实已把这个职位交给他了?”

“都这么说的。”

“是谁说的?”

“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就等于没有人,您得指出是哪个消息灵通人士说的才行。”

“瓦内尔夫人。”

“啊!现在您才真的叫我害怕了,”富凯笑着说,“因为事实的确如此,要说谁深知内情,或者真的称得上消息灵通人士,那就是您提到的那一位了。”

“请您别说这位可怜的玛格丽特的坏话了吧,富凯先生,她一直都在爱着您。”

“唷!是真的吗?那真难以叫人相信。我还以为是您刚才说的那个小柯尔培尔,是他曾经接受过这段爱情,而且在这上面留下了墨迹或油污。”

“富凯,富凯,诺,您看,难道您就是用这样的态度去对待被您遗弃的女人的吗?”

“唷,侯爵夫人,您是在替瓦内尔夫人辩解罗?”

“是的,我要替她辩解;因为,我再说一遍,她一直爱着您,她有意要搭救您,这就是证据。”

“让您出来斡旋,候爵夫人,是她的明智。没有一个天使比您更令我喜悦,或者更能拯救我。不过,首先我问您,您了解玛格丽特吗?”

“她是我的朋友,是我在女修道院寄宿学校里的朋友。”

“您说,是她告诉您柯尔培尔先生被任命为总管的?”

“是的,正是她。”

“那好,侯爵夫人,请您说说,诺,就算柯尔培尔先生被任命为总管,充其量只不过是个总管,是我的下属,我的副手,那么这个柯尔培尔先生,他怎么会令我不安,怎么会伤害我呢?”

“先生,对出现的迹象您没有细加思考,”侯爵夫人回答说。

“有什么迹象?”

“就是说,柯尔培尔先生憎恨您。”

“憎恨我!”富凯叫起来,“噢!我的天!侯爵夫人,您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我吗!所有的人都憎恨我,他,当然也和别人一样。”

“他比别人更恨您。”

“比别人更恨我,就算是这样吧。”

“他野心勃勃。”

“侯爵夫人,谁没有野心?”

“不错;不过他的野心可是无边无际的啊。”

“这,我很清楚,从他想接替我去亲近瓦内尔夫人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

“而且已经达到目的了;您可要防着点。”

“您是指,他想从总管爬上总监这把交椅吗?”

“您不是已经在为这件事担心了吗?”

“噢!噢!”富凯说,“接替我去亲近瓦内尔夫人是一回事,接替我去亲近国王陛下却是另一回事。收买法国可不象收买管帐的老婆那么容易吧。”

“啊!先生,什么都可以买得到;不是用黄金,就是用诡计。”

“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地知道相反的情况了,夫人,您,是您,我曾经给过您好几百万。”

“富凯,您与其给我几百万,还不如给我您那真诚的、专一的、纯洁的爱情好,这个我会接受。所以,您看,任何东西都可以买得到,不是用这种方法,就是用那种方法。”

“那么,依您看,柯尔培尔先生目前正在那里为我这个总监的位置讨价还价罗?唷,算了吧,亲爱的候爵夫人,您放心好了,他还没有足够的钱来买呢。”

“可是,如果他从您手上抢走呢?”

“噢!那倒是另外一回事了。不幸的是,在碰到我之前,换句话说,在接触到主体时,必须先把外围的防御工事轰开缺口,摧毁它,而我,侯爵夫人,我防守得极其牢固哩。”

“您指的外围防御工事,就是您的那些心腹,您的朋友们吗?”

“正是他们。”

“德·埃默里先生,是不是您的心腹?”

“是的。”

“利奥多先生是不是您的朋友?”

“当然是。”

“德·瓦宁先生呢?”

“噢!德·瓦宁先生,随便人家高兴怎样对待他,只要……”

“只要什么?”

“只要别碰其他人。”

“这么说,要是您担心别人碰德·埃默里和利奥多两位先生,那么,现在正是您要留神的时候了。”

“谁在威胁他们?”

“现在您想听我的了?”

“一如既往,侯爵夫人。”

“不打断我?”

“您说吧。”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玛格丽特差人来找我。”

“噢!”

“是这样的。”

“她找您有什么事?”

“‘我不敢亲自去见富凯先生’,她这样对我说。”

“唷!为什么?她以为我会责怪她?可怜的女人,她完全错了,我的天!”

“‘您去看他,并告诉他要提防柯尔培尔先生。’她说。”

“怎么回事,她警告我要提防她的情人?”

“我对您说过,她一直在爱您。”

“侯爵夫人,后来呢?”

“接着她又说,‘两个钟头之前,德·柯尔培尔先生来过,告诉我说,他当上了总管。’”

“侯爵夫人,我早就说过,德·柯尔培尔先生最多只不过是我手下的一员。”

“不错,只不过这不是全部,正如您知道的那样,玛格丽特和德·埃默里夫人、利奥多夫人都很亲密。”

“不错。”

“诺,德·柯尔培尔先生问了她许多有关这两位先生的财产以及他们对您的忠心等问题。”

“噢,说到这两个人,我可以担保,他们对我忠心耿耿,到死也不会出卖我的。”

“后来,瓦内尔夫人要接待客人,不得不离开柯尔培尔,而柯尔培尔先生又是个勤奋的人,在留下这位新总管一个人的时候,他看见桌上放着现成的纸,就从口袋里抽出铅笔,拟起批示来了。”

“是关于德·埃默里和利奥多的批示?”

“正是。”

“我倒很想知道批示的内容。”

“这正是我给您带来的。”

“是瓦内尔夫人拿到了柯尔堵尔先生的批示,并把它送来给我的吗?”

“不,只因为一个天赐良机,她得到了一份批示的副本。”

“她是怎样得到的?”

“您听着。我不是说,柯尔培尔看到桌上有现成的纸吗?”

“不错。”

“他不是从口袋里抽出铅笔来吗?”

“是的。”

“并在那纸上写起来了吗?”

“是的。”

“是这样,因为用的笔是石墨做的,很硬,在第一页上写出来的是黑色的字,笔痕却留在第二页上了。”

“后来呢?”

“柯尔培尔撕走上面一页时,没有注意下面一页。”

“那又怎样?”

“那么,在下面一页上就可以认出上面一页写的是什么,瓦内尔夫人看过后就差人来找我。”

“噢!”

“接着,在确信我是您的忠实朋友后,她就把这张纸交给我,同时把这座府邸的秘密告诉了我。”

“那么这张纸呢?”富凯有点慌张地问。

“在这里,先生,您看吧,”侯爵夫人说。

富凯看见纸上有这样的笔痕。

“审判厅对下列包税者作如下判决:

德·埃默里,富……的朋友,利奥多,富……的朋友,德·瓦宁,此人无足轻重。”

“德·埃默里,利奥多!”富凯重又看了一遍,叫起来。

“富……的朋友,”侯爵夫人也指着纸说。

“可是‘审判厅作如下判决’,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

“我的天!我看,这够清楚的;再说,您还没念完,您念下去再说!”侯爵夫人说。

富凯继续念:

“前两名判处死刑,第三名以及德·奥特蒙先生和德·拉瓦菜特先生革职,没收财产。”

“我的天!利奥多和德·埃默里,死刑,死刑!可是,尽管审判厅判处他们死刑,国王陛下不会批准他们的判决的,没有陛下的签署,审判厅无法执行判决,”富凯叫嚷着。

“可是国王陛下已经让柯尔培尔先生担任总管了。”

“噢!”富凯喊着,似乎看见他脚下出现了一个深渊。“不可能,这不可能!可又是谁用铅笔在柯尔培尔先生的笔迹上描下来的呢?”

“是我,我担心笔迹会消失。”

“噢!我全明白啦。”

“先生,您一点也不明白,在这件事上,您过于藐视您的敌手了。”

“原谅我,亲爱的侯爵夫人,请原谅我,不错,柯尔培尔先生是我的敌手,这我相信,柯尔培尔先生是个危险人物,这我也承认。可是我,我有的是时间,更何况有您在这儿,因为您向我保证了您的忠诚,因为您允许我对您的柔情蜜意存在幻想,因为我俩单独在一起……”

“富凯先生,我来是为了救您,我并不想把自己毁掉,”侯爵夫人站起来说,“因此,请您多加小心……”

“侯爵夫人,事实上,您也太大惊小怪了,除非这种大惊小怪只是个借口……”

“柯尔培尔先生是个城府很深的人!您要提防……”

“而我呢?”这时轮到富凯先生站起来了,他问道。

“噢!您,您只有一颗高尚的心,您可要提防……!”

“真是这样吗?”

“我冒着名誉扫地的风险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我的朋友。永别了!”

“不是永别,是再见!”

“也可能是,”侯爵夫人说。

她把手伸过去让富凯先生吻了一下之后,便朝门口走去,步履坚定,使富凯不敢前去阻拦。

富凯先生低着头,愁容满而,又从地道返回去。这条长长的地道里,有几条金属线,把两座府邸连接起来,通过两面镜子的背面,传递着两个通讯者的愿望和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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