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洛医生走进来。
场面上的情况照旧国王坐着,德·圣埃尼昂仍旧倚在他的椅背上,达尔大尼央仍旧靠在墙上,马尼康仍旧站着。
“好吧,瓦洛先生”国王说,“您照我的吩咐办了吗?”
“一切都照办了,陛下。”
“您到您的枫丹白露的同行家里去过了吗?”
“是的,陛下。”
“您在那儿找到了德·吉什先生吗?”
“我在那儿找到了德·吉什先生。”
“情况如何?老老实实地讲吧。”
“情况很糟,陛下。”
“不过野猪总没有把他吞下去吧?”
“把谁吞下去?”
“吉什。”
“什么野猪?”
“咬伤他的那只野猪。”
“德·吉什先生是被一只野猪咬伤的?”
“至少别人是这么说的,”
“宁可说是哪个违禁打猎的人……”
“什么,哪个违禁打猎的人?……”
“哪个吃醋的丈夫,哪个受到冷待的情人,为了报仇,朝他开的枪。”
“您这是说的什么,瓦洛先生?德·吉什先生的伤不是一头野猪的撩牙造成的吗?”
“德·吉什先生的伤是一颗子弹造成的,它打碎了他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穿进了胸部的肋间肌肉里。”
“一颗子弹!您有把握德·吉什先生是被一颗子弹打伤的吗?……”国王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叫了起来。
“当然有把握,”瓦洛说,“看看这个,陛下。”
他让国王看一颗一半撞扁了的子弹。
国王看了看,但是没有碰它。
“可怜的人,从他胸部里面取出来的吗?”他问。
“不完全是。子弹没有穿进去,您也看得出,它撞扁了,也许是撞在手枪的扳机护手下面,也许是撞在胸骨的右侧。”
“善良的天主!”国王严肃地说,“这一切您完全没有告诉我,德·马尼康先生?”
“陛下……”
“说说看,这虚构出来的野猪、潜伏、夜间打猎,到底是怎么回事?说说看。”
“啊!陛下……”
“我看还是您说得有道理,国王转过身来对他的火枪队队长说,“发生过决斗。”
凡是大人物都有的那种把下属们牵连进去,并且分化瓦解他们的能力,国王比任何人都高明。
马尼康朝火枪手投去充满指责的一瞥。
达尔大尼央懂得这眼光,不愿意平白无故地受到指责。
他朝前走了一步。
“陛下,”他说,“您曾经命令我去察看罗香树林的十字路口,然后根据我的估计把在那儿发生的事说给您听。我曾经把我的调查向您报告,但是没有揭发任何人。是陛下自己先提到德·吉什伯爵先生的名字的。”
“好!好!先生,”国王傲慢地说,“您尽到了您的职责我对您很满意,这对您就够了。但是您,德·马尼康先生,您没有尽到您的职责,因为您对我说谎。”
“说谎,陛下互这两个字用得太过份了。”
“那您另外找两个。”
“陛下,我不想找。我已经不幸地惹您生气,我能找到的最好办法是谦恭地接受您认为应该向我做出的指责。”
“您说的有道理,先生,谁向我隐瞒真相,谁就会惹我生气。”
“有时候,陛下,隐瞒的人并不知道真相。”
“别再说谎了,否则我要加倍惩罚。”
马尼康脸色苍白,行了一个礼。
达尔大尼央又向前迈了一步,如果国王一直在增长的怒火达到了一定限度,他就决定出来调解。
“先生,”国王继续说下去,“您看到了再矢口否认下去也没有用了。德·吉什先生决斗过。”
“我不否认,陛下。要是您不逼得一个贵族非说谎不可,那您就真是宽宏大量了。”
“逼!谁逼您?”
“陛下,德·吉什先生是我的朋友。陛下禁止决斗,违者处死。一句谎话可以救我的朋友。我说谎了。”
“好,”达尔大尼央低声说,“这是个表现得很出色的小伙子,见鬼!”
“先生,”国王说,“不应该说谎,而应该阻止他决斗。”
“啊!陛下,您是法兰西最完美的贵族,您知道我们这些军人就从来投有因为德·布特维尔先生死在沙滩广场上而认为他蒙受耻辱。使人蒙受耻辱的是躲开自己的敌人,而不是见到刽子手。”
“好吧,”路易十四说“我很愿意提供您一个办法来补救一切。”
“只要这个办法是适合一个贵族的办法.我一定立刻接受,陛下。”
“德·吉什先生的对手是谁?”
“啊!啊!”达尔大尼央低声地说,“难道我们又要回到路易十三的时代?……”
“陛下!……”马尼康用指责的口气说。
“看来您不愿意说出他的名字来了?”国王说。
“陛下,我不认识他。”
“好极了!”达尔大尼央说。
“德·马尼康先生,把您的剑交给队长。”
马尼康姿势优美地行了一个礼,微笑着把剑解下来,递给火枪手。
但是德·圣埃尼昂急忙走到达尔大尼央和他的中间。
“陛下,”他说,“如果您允许我说一句的话。”
“说吧,”国王说,在气头上有一个人出来缓和一下,也许他心里感到很高兴。
“马尼康,您是一个勇敢的人,国王会欣赏您的行为的。但是过分热心地为朋友们帮忙,反而害了他们。马尼康,您知道陛下问您的那个人是谁吗?”
“不错,我知道。”
“那您就说出来吧。”
“如果我应该说,早己经说了。”
“那就让我来说,我不象您那样对正直感兴趣。”
“您完全有这个自由;不过我觉得……”
“啊!别再那么高尚了。我决不让您象这样到巴士底狱去。说吧,要不然我就说了。”
马尼康是聪明人,他明白自己的表现已经使人对他产生了好感;现在他只需要一方面继续维持这种好感,一方面重新博得国王的欢心。
“说吧,先生,”他对德·圣埃尼昂说,“至于我,我要做我的良心要我做的事。我的良心的命令必须服从,”他转过身来对国王说,“既然它战胜了陛下的命令,但是陛下在知道我必须保护一位夫人的荣誉以后,我希望,陛下能够饶恕我。”
“一位夫人?”国王不安地问。
“是的,陛下。”
“一位夫人是这次决斗的起因?”
马尼康鞠了一个躬。
国王站起来,走到马尼康跟前。
“如果是位重要的人”他说,“相反的,我决不会怪您谨滇从事。”
“陛下,一切与国王的侍从人员有关的事,或者与国王弟弟的侍从人员有关的事,在我眼里都是重要的。”
“与我弟弟的侍从人员有关?”路易十四带着一种犹豫的神色说,“……这次决斗的起因是我弟弟的侍从人员中的一位夫人?”
“或者说是王太弟夫人的侍从人员中的一位夫人。”
“啊!王太弟夫人的?”
“是的,陛下。”
“这么说,这位夫人?……”
“是德·奥尔良公爵夫人殿下的一位侍从女伴。”
“您是说德·吉什先生为了她决斗?”
“是的,这一次我不再说谎了。”
路易显得心绪不宁。
“先生们,”他转过身来对在一边旁观的人们说,“请你们离开一会儿,我需要单独跟德·马尼康留下来。我知道他为了替自己辩解,有一些极为重要的话要对我说,而他不敢在第三者面前讲……把您的剑重新佩好,德·马尼康先生。”
马尼康把剑重新佩在腰带上。
“这个家伙肯定十分机灵,”火枪手说,他挽着圣埃尼昂的胳膊,一起退出去。
“他能应付过去,”圣埃尼昂在达尔大尼央耳边说。
“而且是在保持住自己尊严的情况下,伯爵。”
马尼康朝德·圣埃尼昂和火枪队队长投去一道感激的眼光,不过没有让国王觉察到。
“您知道吧,”达尔大尼央跨过门槛时说,“我过去对新的一代人印象很坏,嗯,我错了,这些年轻人有他们的优点。”
瓦洛走在宠臣和队长的前面。
国王和马尼康两个人单独留在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