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尔大尼央按照他的习惯计算着时间,把一小时分成六十分钟,一分钟分成六十秒。
靠了这种分秒不差的计算.他到了财政总监的家门口,正好那个士兵空着腰带走出来。
达尔大尼央到了门前。一个穿着绣满花的制服的看门人,只把门给他打开一条缝。
达尔大尼央很想不说出自己的姓名就进去,但是这办不到。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作出这个让步,一切困难总应该排除了,至少达尔大尼央是这么想的,但是看门人仍然在犹豫。等到国王的卫队长这个头衔第二次再重复一遍以后,看门人既不完全不让他通过,也不完全拦住他的路。
达尔大尼央明白了,一定是有过一道十分严厉的命令。
因此他决定说谎。说谎在他并不感到很为难,只要他看到谎话的背后有国家的利益,或者仅仅只有他个人的好处。
于是他在他自己已经说过的话以外,又补充说,刚刚有个士兵给杜·瓦隆先生送来一封信,正是他派来的信使,这封信的内容就是通知他本人即将到达。
这样一来再没有人挡住达尔大尼央了。达尔大尼央走了进去。
一个仆人想替他引路,但是他回答说,对他就不必这样麻烦了,因为他完全知道杜·瓦隆先生在哪儿。
对一个如此熟悉情况的人没有什么好回答的了。
达尔大尼央得到了行动自由。
台阶,客厅,花园,到处都让火枪手仔细看到了。他在这座比王宫还要华丽的房子里走了一刻钟,房子里每一件摆设都是稀世珍品,每一根柱子跟前和每一道门口都有一个仆人。
“可以肯定,”他心里想,“这所房子大到地球的边就是它的边。波尔朵斯想要回皮埃尔丰的话,大概不用走出富凯先生的家吧?”
最后他到了府邸的一个偏僻部分,一道方石砌的墙围着它,墙上爬满了多肉植物,盛开着的花朵象果子一样大,一样结实。
围墙上隔一段距离有一座雕像,雕像的姿势有的是羞怯的,有的是神秘的。这是一些供奉女灶神的贞女,披着带宽阔皱褶的无袖长衣,是一些机灵的守卫者,裹着大理石外衣,用偷愉摸摸的眼光注视着府邸。
一座手指放在嘴上的海尔梅斯①的雕像,一座翅膀张开的伊里丝的雕像,一座身上撒满婴粟花的夜神的雕像,俯视着花园和树后面隐约可见的建筑物。所有这些自色的雕像在高高的柏树丛里显露出来,柏树的黑色尖顶指向天空。
在这些柏树上缠绕着百年的老蔷薇,它给每一个枝娅都挂上了花环,把芬芳的花雨洒落在下面的枝叶和雕像上。
这般迷人的景色在火枪手看来是人类智慧的登峰造极的成果他这时候的心情简直想作诗。想到波尔朵斯住在这样一个伊甸园⑧里,他对波尔朵斯的评价也高了。因为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即使是最高尚的人也要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
①海尔梅斯:希腊神话中众神的使者,亡灵的接行神。
②伊甸园基督教《圣经》故事中上帝安排给人类始祖亚当和夏挂居住的园子,转义为“乐园”。
达尔大尼央找到了门,在门上发现了一个弹簧,他按了一下,门就开了。
达尔大尼央走进去,把门又关上,进入了一个盖成圆形的小楼,里面除了瀑布声和鸟叫声以外听不到其他声音。
在小楼门口,他遇见了一个穿号衣的仆人。
“杜·瓦隆先生,达尔大尼央毫不犹像地说,“他就住在这儿,对不对?”
“是的,先生,”仆人回答。
“请通知他,国王陛下的火枪队队长,达尔大尼央骑士等着见他。”
达尔大尼央被领进一间客厅。
达尔大尼央没有等多久。一阵非常熟悉的脚步声,震动了隔壁房间的地板。一扇门开了,或者不如说,被一下子撞开了,波尔朵斯带着一种跟他并不是不相称的难为情的表情,投入了他的朋友的怀抱。
“您在这儿?”他叫了起来。
“您呢?”达尔大尼央回答。“啊!狡猾的家伙!”
“是的,”波尔朵斯露出局促不安的笑容,说,“是的,您在富凯先生家找到我,您感到了一点惊奇,是不是?”
“不;为什么您不可以成为富凯先生的朋友呢?富凯先生有不少朋友,特别是在聪明人中间。”
波尔朵斯很谦虚,并不认为这句恭维话是对他说的。
“而且,”他补充说,“您曾经在美丽岛看见过我。”
“这更是个使我相信您是富凯先生的朋友的理由了。”
“事实是我认识他,”波尔朵斯带点忸怩地说。
“啊!我的朋友,”达尔大尼央说,“您对我犯了多大的过错啊!”
“什么?”波尔朵斯叫了起来。
“怎么!您修筑了象美丽岛的防御工事那样了不起的工程,可您竟不告诉我。”
波尔朵斯脸红了。
“何况您在那儿遇见过我,”达尔大尼央继续说下去。“您知道我是国王的人,您没有猜到国王听别人说得怎样了不起,急于想知道这个工程是哪一个才能出众的人修建的,您没有猜到国王派我来了解这个人是谁吗?”
“什么!国王派您来了解……?”
“见鬼!不过别再谈这个了。”
“该死!”波尔朵斯说,“正相反,让我们谈谈,这么说,国王知道美丽岛在修筑防御工事?”
“对!国王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可是,他不知道是谁修筑的防御工事?”
“不知道;不过他根据别人谈起的工程情况,料到这一定是一个很有名气的军人。”
“见鬼!”波尔朵斯说,“我要是早知道就好了。”
“您不会是从瓦纳逃出来的吧,对不对?”
“对。您找不到我以后,您是怎么说的?”
“我亲爱的,我再三考虑。”
“啊!是的,您再三考虑,……您考虑的结果如何?”
“猜到了真情实况。”
“啊!您己经猜到了。”
“是的。”
“您猜到了什么?说说看,”波尔朵斯说,他舒舒服服地在一把扶手椅里坐下,神气很象一座狮身人面像。
“我首先猜到修筑美丽岛的防御工事的是您。”
“啊!这并不很困难,您看见我在工作。”
“等一等,我还猜到了别的,您是根据富凯先生的命令修筑美丽岛的防御工事的。”
“确实如此。”
“还有呢。我在猜测的时候,决不半途而废。”
“这个可爱的达尔大尼央!”
“我猜到富凯先生对这些防御工事要绝对保守秘密。”
“不错,我看他是有这个意图,”波尔朵斯说。
“对,但是您知道他为什么要保守这个秘密吗?”
“当然是为了不让人知道罗,”波尔朵斯说。
“这是主要的原因。不过他的这个希望是产生于一个想献殷勤的念头……”
“不错,”波尔朵斯说,“我听人说过,富凯先生是非常殷勒的。”
“是想向国王献假殷勤。”
“啊!啊!”
“您感到惊奇吗?”
“是的。”
“您过去不知道吗?”
“不知道。”
“好吧,我知道。”
“这么说,您是巫师。”
“绝对不是。”
“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啊!您看!方法很简单!我听见富凯先生亲口对国王说的。”
“对国王说什么?”
“说他修筑美丽岛的防御工事是为了国王,他把美丽岛作为礼物献给国王。”
“啊!您听见富凯先生对国王这么说?”
“听得清清楚楚。他甚至还补充说:‘美丽岛的防御工事是我的一个工程师朋友修筑的,他是个非常有才能的人,我以后要请求得到允许,把他引见给国王。’‘他叫什次名字?’国王问。‘杜·瓦隆男爵,’富凯先生回答。‘好吧,’国王回答,‘您以后带他来见我吧。’”
“国王这样回答了吗?”
“以我达尔大尼央的名誉保证!”
“啊!啊!”波尔朵斯说。“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带我去见呢?”
“他们没有跟您谈起过这次引见?”
“谈起过,不过我一直在等着。”
“放心吧,它会来到的。”
“哼!哼!”波尔朵斯抱怨。
达尔大尼央假装没有听见,改变了话题,问道:
“可是,我觉得,亲爱的朋友,您住的这个地方很偏僻?”
“我一向喜欢孤独。我是个心情优郁的人,”波尔朵斯叹了口气回答。
“哟!这倒怪了,”达尔大尼央说,“我过去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这是从我致力于研究工作以后开始的,”波尔朵斯神色忧虑地说。
“不过,我希望脑力劳动不会损害身体健康吧?”
“啊!决不会。”
“体力仍旧很好吗?”
“太好了,我的朋友,太好了。”
“不过我听见人说,您刚到的头些日子里……”
“是的,我动弹不了,对不对?”
“怎么!达尔大尼央微笑着说,“您为什么不能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