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沙医生出去不多一会儿,听忏悔的神父进来了。

神父刚跨进门,这位方济各会修士就用深邃的目光盯了他一眼,随后他摇了摇脸色苍白的头低声咕噜着说:

“这真是个可怜的家伙,愿天主原谅我不能在死前拯救这个活着的白痴。”

神父带着惊奇、甚至恐怖的心情看着这奄奄一息的人,他从来没有看到过一双即将永远闭上的眼睛会那么炯炯有神,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两道就要熄灭的目光会那么咄咄逼人。

方济各会修士做了一个迅速而威严的手势,他说:

“请您坐在这儿,我的神父,听我说。”

耶稣会神父是个好教士,是一个单纯天真的新入教的人,他除了参加过接纳入教的祭礼以外没有看到过教会里的其他秘密,他对忏悔者的权威表示服从:

“在这个小旅店里有几个人,”方济各会修士接着说。

“可是,”耶稣会神父问道,“我原来以为到这儿来是听您做忏悔的,您现在是不是在跟我做忏悔?”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为了要知道我是不是要把您说的话保守秘密。”

“我的话就是忏悔,您是听忏悔的神父,我说给您听。”

“太好了!”教士说着就坐了下来,就坐在方济各会修士躺到床上去以前好不容易从那儿站起来的那把扶手椅上。

方济各会修士接着说:

“我刚才对您说过了,在这个小旅店里有几个人。”

“我已经听到了。”

“应该有八个人。”

神父点点头表示他听懂了。

“我希望第一个和他谈话的人,”垂死的人说,“是一个从维也纳来的德国人,他名字叫沃斯特皮尔男爵,请您去给我把他找来,并且对他说他在等待的那个人来了。”

听忏悔的神父感到很奇怪,望了望他的忏悔者:他感到这祥的忏悔很奇怪。

“照我的话去做,”方济各会修士用不容违拗的命令式语气说。

这个驯顺的耶稣会神父完全被控制住了,他站起来,走出了房间。

神父一出去,方济各会修士又把一些文件拿了起来,就是他刚才热病发作时不得不放下来的那些文件。

“沃斯特皮尔男爵?好!”他说,“野心家、傻瓜蛋,目光短浅。”

他把文件又折了起来,塞在他的长枕头下面。

走廊尽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听忏悔的神父回来了,后面跟着沃斯特皮尔男爵,男爵昂首阔步,仿佛想用他帽子上的羽饰把天花板顶穿似的。

因此,在这个德国人看到目光阴沉的方济各会修士和这个寒伧的小房间以后,开口就问:

“谁叫我?”

“我!”方济各会修士说,随后他转身对神父说,“好神父,请您出去一会儿,让我们单独在一起;等这位先生出去,您再进来。”

耶稣会修士走出了房间,他肯定是利用了被逐出这个垂死者房间的这段时间,到旅店老板那儿去打听这个奇怪的忏悔者的事情,这个做忏悔的人对待听他做忏海的神父就好比对待手下的跟班一样。

男爵走到床边,正想说话,可是方济各会修士做了一个手势不让他开口。

“时间宝贵,”修士抢着说,“您是到这儿来参加竞选的,对吗?”

“是的,我的神父。”

“您希望被选为会长?”

“我希望如此。”

“有了这样的高位,可以使一个人成为王中之王,和教皇平起平坐,要达到这个目的,您知道至少要有什么条件吗?”

“您是什么人,”男爵问道,“敢这样讯问我?”

“我就是您在等待的人。”

“会长候选人?”

“我是当选者。”

“您是……?”

方济各会修士没有让他把这句话说完,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手上会长的指环闪烁着光芒。

男爵吃了一惊,向后退去;跟着,立即就恭恭敬敬地深深弯下腰去。

“什么!”他高声说道,“大人,您在这儿?您就住在这么一个寒伧的小房间里,睡在这么一张不象样子的床上来挑选未来的会长,也就是说,挑选您的继承人?”

“请别关心这些事情了,先生,主要条件是要贡献给教会一个重大的秘密。比如说,欧洲最大的朝廷之一,通过您的斡旋,将从此永远听命于教会,您有没有这样的秘密,就象您在写给最高会议的申请里面提到的那个秘密?”

“大人……”

“不过,我们根据程序进行……您真是沃斯特皮尔男爵吗?”

“是的,大人。”

“这封信果真是您写的吗?”

耶稣会会长从他一束文件里抽出一张纸给男爵看。

男爵看了一下,点了点头说:

“是的,大人,这封信是我写的。”

“您能把最高会议秘书处的复信给我看看吗?”

“在这儿,大人。”

男爵把一封信递给方济各会修士,信上写着下面这个简单的地址:

沃斯特皮尔男爵阁下收。

信里面也只有短短一句话:

五月十五到五月二十二日,枫丹白露,“美丽的孔雀”客店AMDG①

“好!”方济各会修士说,“我们现在都在这儿,请说吧。”

“我有一支五万人的部队,所有的军官都被争取到了,我驻扎在多瑙河沿岸。我可以在四天之内推翻皇帝,您也知道,皇帝是反对我们教会发展的,我们用一个王室血统的亲王来代替他,这个亲王可由教会为我们指定。”

①拉丁文:Ad_majorem_Dei_gloriam的缩写,耶稣会箴言,意为:“愈显主荣!”

方济各会修士无动于衷地听着。

“还有吗?”他说。

“我还有一个欧洲革命的计划,”男爵说。

“好,沃斯特皮尔先生,您会得到回音的;您回去吧,请在一刻钟以后离开枫丹白露。”

男爵倒退着走出去,就象辞别他就要出卖的那个皇帝一样卑躬屈节。

“这不是一个机密,”方济各会修士喃喃地说,“这是一个阴谋……而且,”他思索了一会又说,“欧洲的前途今天也不再取决于奥地利王室。”

说着,他就用手里拿着的一支红铅笔划去了名单上沃斯特皮尔男爵的名字。

“现在,要轮到红衣主教啦,”他说,“在西班牙方面,我们应该有些比较重要的东西。”

于是他抬起眼睛,他发现神父正在等待着他的命令,象一个小学生一样顺从。

“呵!呵!”他注意到他这种恭顺的样子说,“您和旅店老板谈过了吗?”

“是的,大人,和大夫也谈过了。”

“和格里沙?”

“是的。”

“那么说他在这儿?”

“他等着,带着他答应过的那种药。”

“那好!如果需要,我会叫他的;现在,我做忏悔的重要性,您全懂了吧,是吗?”

“是的,大人。”

“那么,去给我把西班牙红衣主教埃尔皮阿叫来。要赶快,不过这一次,既然您什么事情都已经知道了,待会儿您就留在我身边,因为我感到身体很虚弱。”

“要叫大夫吗?”

“还用不到,还用不到……叫西班牙红衣主教来,就这样……去吧。”

五分钟以后,红衣主教走进了小房间,他忧心忡忡,脸色苍白。

“大人,我知道了……”红衣主教结结巴巴地说。

“讲正题吧,”方济各会修士有气无力地说,一面把一封红衣主教写给最高会议的信给他看。

“这是您的笔迹吗?”方济各会修士问。

“是的,可是……”

“还有您的召见通知呢?”

红衣主教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他鲜红的主教服和这个可怜的方济各会修士的棕色粗呢修士服形成了强烈的对照。

垂死的人伸出手去给他看了手上的指环。

指环产生了效果,对地位越高的人,这个方济各会修士产生的影响就越大。

“秘密,秘密,快说!”病人靠在他的听忏悔的神父身上说。

“Coram_isti?①”惶惑不安的红衣主教问。

“说西班牙语,”方济各会修士说,一面全神贯注地在听着。

“大人,”红衣主教用西班牙卡斯蒂利亚方言继续说,“西班牙的小公主和法国国王结婚的条件是完全放弃上述公主和路易国王对西班牙王位的任何特权,您知道吗?”

①拉丁文:就在这儿吗?

方济各会修士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结果就是,”红衣主教继续说,“这两个王国的和平和联盟取决于是否遵守这个协定的条款。”

方济各会修士又点了点头。

“不仅仅是法国和西班牙,”红衣土教说,“还有整个欧洲都会由于任何一方面违反协定而受到冲击。”

病人的脑袋又动了一动。

“结果就是,”红衣主教滔滔不绝地说,“那个可以预见未来的人,那个可以把人们头脑中还模糊不清的事情,也就是吉凶未卜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的人,可能防止世界受到一场巨大的灾难。这样的人可以使这些事件,甚至还只是在策划者头脑里酝酿的事件,转化为有利于我们的教会。”

“Pronto!Pronto!①”方济各会修士咕哝着说,他脸色发白,靠在教士身上。

红衣主教凑到了这个快死的人的耳边。

“嗯,大人,”他说,“我知道,法国国王已经决定,只要一有借口,比如说死了一位西班牙国王,或者是死了一个小公主的兄弟,法国就要拿起武器,要求得到继承权,我早做了准备,掌握了路易十四为应付这个情况而制定的全面的政治计划。”

“计划呢?”方济各会修士说。

“就在这儿,”红衣主教说。

“谁写的?”

“我写的。”

“您没有什么别的要说了吗?”

“我以为我已经说得不少了,大人,”红衣主教回答道。

①西班牙语:赶快!赶快!

“的确如此,您给教会帮了大忙啦。可是您写出这个计划所用的原始材料是怎么搞来的呢?”

“我收买了法国国王的一些低级仆从,我从他们那儿得到了所有壁炉里烧剩下来的废纸。”

“真聪明,”方济各会修士装着笑脸轻轻地说,“红衣主教先生,一刻钟以后请您离开这个小旅店,会给您回话的,去吧!”

红衣主教走出了房间。

“把格里沙替我叫来,另外再把威尼斯人马里尼给我找来,”病人说。

在听忏悔的神父去执行命令的时候,方济各会修士没有把红衣生教的名字象男爵的名字那样划掉,而是在他的名字旁边划了一个十字。

随后,他精疲力竭地躺倒在他的床上,嘴里轻轻她呼唤着格里沙医生的名字。

当他又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医生手中拿着的杯子里的药水喝掉了一半,而威尼斯人和听忏悔的神父则站在门旁。

这个威尼斯人象他两个竞争者一样经过了同样的程序,在看到两个陌生人时他象上面提到过的两个人一样感到犹豫不决,后来又因会长的话感到放心,他揭发说,教皇由于耶稣会教会的势力强大而感到害怕,暗中安排了一个把耶稣会修士全部逐出教会的计划,他还经常出入欧洲各国朝廷,目的是为了得到它们的援助。他说出了教皇有哪些助手,他们的行动手段,并且还指明了爱琴海①的地点,到时候只要一举手,就可以把两位经验丰富的、做了十一年红衣主教的高级教士和罗马的三十二名主要参与者放逐到那儿去。

①爱琴海:位于希腊和土耳其之间。

方济各会修士谢过了马里尼阁下,揭露教皇的这个计划对他们的教会来说可不是一件小事。

随后,威尼斯人接到了在一刻钟之后就动身的命令,他喜气洋洋地离开了,就好象他已经拿到了那个作为他们修会领导权标志的指环一样。

就在他走出房间的时候,方济各会修士在他的床上咕噜着说:

“所有这些人都是暗探,或者是打手,没有一个可以做会长,他们全都发现了一个阴谋,可是没有一个知道一个秘密。决不能用破坏、用战争、用武力来治理耶稣会,而要用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提供的神秘的影响来统治。不,这个人没有找到,尤其不幸的是天主打击了我,我要死了。喔!耶稣会是不是将由于缺少支柱而非得和我一起完蛋;正在等待着我的死亡是不是一定要把教会的前途和我一起吞噬掉?只要我再能活上十年,教会就能前途无量,因为这种前途,有了新的国王统治以后,必将变得光辉灿烂!”

这些话他一半说了出来,一半是他脑子里的想象。那个善良的耶稣会教士听得毛骨悚然,就象在听一个发烧的病人在说胡话。至于格里沙,他比教士更有教养,把这些话全听了进去,就象听人第一次讲解一个陌生的、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世界。

突然方济各会修士把身体竖了起来。

“我们把事情了结了吧,”他说,“我就要死了。哦!不一会儿我就要安静地死去,我希望……现在我毫无希望,除非在余下来几个人里面……格里沙!格里沙!让我再活一个小时!”

格里沙走到快死的人旁边,让他喝了几滴药水,不是留在杯子里的药水,而是他带在身边的瓶子里的药水。

“请叫苏格兰人来!”方济各会修士大声说道,“请叫不来梅的商人来!叫吧!叫吧!耶稣!我要死了!耶稣!我喘不过气来了!”

听忏悔的神父冲出去求救,似乎有什么人间力量可以松开抓住病人的死神的手指似的;可是刚冲到门口,他碰到了阿拉密斯,阿拉密斯一只手指放在嘴唇上,象寂静之神赫尔普克拉脱的雕像一般,他用眼光把神父逼到了房间角落里。

医生和神父相互交换一下眼色后,做了一个动作,想把阿拉密斯推出去,可是阿拉密斯用不同的方式划了两个十字以后,就使他们站在原地不动了。

“是个头儿!”他们两人低声说道。

阿拉密斯慢慢地走进了病人已开始在作垂死挣扎的房间。

这时候的方济各会修士,也许是药水起了作用,也许是阿拉密斯的出现给了他力量,他动弹了一下,在床上坐了起来,目光炯炯,嘴唇微启,头发上湿漉漉的全是汗。

阿拉密斯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憋得人透不过气来,所有的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两支黄色的蜡烛在铜烛台上散发出一片光芒,烟雾缭绕,空气闷热。

阿拉密斯打开窗子,用他机智而尊敬的眼光盯着垂死的人。

“大人,”阿拉密斯对他说,“我请您原谅我这样不召自来,可是您的情况使我感到害怕,我想到您也许会在没有看到我以前就去世,因为在您的名单上我要排到第六个才能来见您。”

病人颤抖了一下,看了看他的名单。

“那么您就是过去人们称作阿拉密斯,后来又叫做埃尔布莱骑士的那一位吗?那您也就是瓦纳主教?”

“是的,大人。”

“我认识您,我看见过您。”

“在上次大赦年,我们一起在圣佩尔教堂见过面。”

“啊!是的,有这么回事,我记起来了。您也参加竞选了吗?”

“大人,我听说教会需要掌握一个重大的国家机密,并且知道了您出于谦逊决定把您的职务提前让给把这个秘密带来的人,我就写信来说我准备参加竞选,因为只有我掌握一个我认为非常重要的秘密。”

“请讲,”方济各会修士说,“我准备洗耳恭听,并判断这个秘密的重要性。”

“大人,一个象我即将有幸告诉您的这样有价值的秘密是决不能用言语来表达的。任何思想一经表达就不再属于产生这个思想的人了。话一出口,就可能被有心人,或者存心不良的人听去,因此决不能随便乱说,否则,秘密也就不再成其为秘密了。”

“那么您打算怎样来传递您的秘密呢?”垂死的人问道。

阿拉密斯一只手向医生和听忏悔神父做了个手势,要他们走开,另一只手把一张装在一只双层信封里的信纸递给方济各会修士。

“白纸黑字,”方济各会修士问,“不比讲话更危险吗,您说呢?”

“不,大人,”阿拉密斯说,“因为您将会看到,装在这个信封里的字只有您和我才能看得懂。”

方济各会修士打量着阿拉密斯,他越来越感到惊奇了。

阿拉密斯继续说:“这是您一六五五年用的密码,只有您那已经去世的秘书儒昂·儒让,如果他能起死回生的话,才能译出来。”

“那么您知道这个密码啦,您?”

“密码是我给他的。”

阿拉密斯说完,就恭恭敬敬地文雅地弯了弯腰,向门口走去,象是要走出去的模样。

可是方济各会修士做了个手势,紧接着是一声呼唤,把他留住了。

他说:“耶稣!Ecco_homo!①”

①拉丁文:就是这个人!

接着,他又把那张纸看了一遍。

“快来,”他说,“快来。”

阿拉密斯走到方济各会修士身旁,脸色始终是那么平静,态度始终是那么彬彬有礼。

方济各会修士伸出手臂,把阿拉密斯交给他的那张纸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子是,他抓过阿拉密斯的手,把他拉向身边问道:

“您是怎么样,又是从谁那儿,知道这样一个秘密的?”

“从王后的心腹好友石弗莱丝夫人那儿知道的。”

“那么,石弗莱丝夫人呢?”

“她死了。”

“别人呢,还有别人知道吗?……”

“只有一对民间男女知道。”

“他们是什么人?”

“就是抚养他的人。”

“他们怎么样了?”

“也死了……这个秘密已经被烧掉了。”

“而您却活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我知道这个秘密。”

“您知道这个秘密有多少时候了?”

“十五年。”

“您一直没有说出去吗?”

“我想活下去。”

“而您把这个秘密给了教会,既没有要求,也不希望报答?”

“我把这个秘密献给教会是有要求的,也希望有报答,”阿拉密斯说,“因为,如果您活着,大人,现在您认识我了,您就可以让我施展我的才干,使我成为一个我应该成为的人。”

“而现在我要死了,”方济各会修士大声说,“我要让您做我的继承人……拿去!”

他取下手上的指环,套在阿拉密斯的手指上。

随后,他转身对着两个目击者说:

“请你们做证人,必要时,你们可以证明,尽管我身体有病,但是神志是清醒的,我不受强制地、完全自愿地把这个象征最高权威的指环交给我指定为我接班人的埃尔布菜大人,瓦纳主教,在他面前,我,准备到天主面前去的卑微的罪人,为了给大家做出榜样,首先向他行礼。”

方济各会修士果然弯了弯腰,医生和神父则跪倒在地。

阿拉密斯的脸色变得比垂死的人还要苍白,对看到这一幕的人一个一个地打量了一番,他踌躇满志的感受随着血液流向他的心脏。

“我们要赶快,”方济各会修士说,“我在这儿要做的事情非常紧急,使我万分焦虑!我永远也做不到了。”

“我,由我来做。”阿拉密斯说。

“那好,”方济各会修士说。

说完,他对耶稣会修士和医生说:

“请你们出去,让我们两人留在这儿,”他说。

这两个人听从了。

“有了这个标记,”他说,“您就是鼓动百姓必不可少的人;有了这个标记,您就可以谋反;有了这个标记,您就可以创建。In_hoc_signo_vinces!①请把门关上,”方济各会修士对阿拉密斯说。

阿拉密斯插上门门,然后又回到他身旁。

“教皇阴谋反对教会,”方济各会修士说,“教皇应该死去。”

①拉丁文:有了一个标记,你可战胜一切!

“他会死的,”阿拉密斯平静地说。

“欠不来梅的一个叫做邦斯塔特的商人七十万利弗尔,他到这儿来找我,这笔钱是我签字担保的。”

“会付给他的,”阿拉密斯说。

“有六个马耳他的骑士,名单在这儿,由于一个入会十一年的会员的疏忽,他们发现了第三种秘密,一定要搞清楚这些人如何利用了这个秘密,要把这个秘密取回来,不再让人知道。”

“会办到的。”

“应该把三个有危险的会员送到西藏去,让他们死在那儿,他们已经被判决了。这儿是他们的名字。”

“我会叫人执行这个判决。”

“最后,还有一位安特卫普的夫人,她是拉瓦亚克①的侄孙女。她手里有些危害教会的文件。她的家庭,五十一年来,每年都领一笔五万利弗尔的津贴。这个负担相当重,而教会的钱不多……一次给她一笔钱把这些文件买过来,如果遭到拒绝,就把这笔津贴取消……但不能出漏子。”

“我会考虑的,”阿拉密斯说。

“有一艘从利马②来的船,下一个星期将进入里斯本③港口,这艘船表面上装的是巧克力,实际上装的是黄金,每块金锭上面都覆着一层巧克力。这艘船是属于教会的;这笔财富值到一千七百万利弗尔,您可叫人取回来,这是委托书。”

“我要让这艘船进入哪个港口?”

“巴荣纳。”

①拉瓦亚克(1578-1610):谋杀亨利四世的凶手,后被四马分尸而死。

②利马:秘鲁首都。

③里斯本:葡萄牙首都。

“除非遇上逆风,三个星期以内,它就将进入巴荣纳,就是这些事吗?”

方济各会修士点了点头,因为他不能再说话了;鲜血冲上了他的喉咙和脑袋,从他的嘴、鼻孔和眼睛里涌出来。这个不幸的人只来得及握了握阿拉密斯的手,就全身痉挛,从他的床上跌倒在地板上。

阿拉密斯把手放在他的胸口,心跳已经停止了。

阿拉密斯弯下腰去的时候,看到有一片纸,那是他刚才交给方济各会修士的纸,没有被烧完。

他把那片纸捡了起来,烧了个精光。

这时候,他把听忏悔神父和医生又叫了进来。

“您的忏悔者到天主那儿去了,”他对听忏悔神父说,“现在只要为死者祈祷并且举行葬礼就行了。去准备作一次简单的安葬仪式,就象安葬一个可怜的修士一样,把一切都准备好……去吧。”

耶稣会修士走了出去。

这时,阿拉密斯回身面向医生,看到他脸色苍白,惶惶不安。

“格里沙先生,”他轻轻地说,“把这个玻璃杯里的药水倒掉,把杯子洗一洗;最高会议命令您放在里面的东西留在杯子里的太多了。”

格里沙惊恐万状,不知所措,几乎仰面跌倒。

阿拉密斯怜悯地耸了耸肩膀,他拿起玻璃杯,把杯子里的药水倒进了炉灰里。

随后他走出了房间,带走了死者所有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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