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年轻人有一会儿工夫都低着头,他们双双都在想着刚刚萌发的爱情。这种爱情在二十岁人的幻想中开放了这么多美丽的花朵。

昂利埃特夫人斜眼看着路易。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了解自己,也懂得别人。她看到路易内心深处的爱情,就象一个能干的潜水员看到大海深处的一颗珍珠一样。

她明白路易正在犹豫不决,要不就是在猜疑什么。必须激励这颗劲头不足或者说是胆小怕事的心。

“既然这样……”她打破了沉默,用试探的口气说。

“您想说什么?”国王等了一会儿问道。

“我想说的是必须重新回到我已经采取的决定上去。”

“什么决定?”

“我曾经向陛下禀陈过的。”

“什么时候?”

“就是我们对亲王的嫉妒交换看法的那一天。”

“那一天您对我讲了什么?”国王不安地问道。

“您记不得了吗,陛下?”

“唉!如果这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我总是很快会记起来的。”

“唉!这仅仅是一件对我痛苦的事,陛下,”昂利埃特夫人回答说,“不过这是一件无法避免的痛苦的事。”

“我的天!”

“我准备承受这件痛苦的事。”

“到底是什么,您说说。”

“我离开!”

“哎哟!还是这个该死的决定?”

“陛下,请您相信我做这个决定绝不是没有经过和自己激烈斗争的……陛下,相信我,我必须回英国去。”

“啊,绝不能,绝不能,我不允许您离开法兰西!”国王叫起来。

“但是,”亲王夫人装出一副平静而略带悲伤的坚定的样子说,“但是,陛下,没有比这个更紧迫的了。再说,我相信这也是您母亲的意愿。”

“我母亲的意愿!”国王叫道,“唉!唉!亲爱的妹妹,您对我讲的话简直奇怪极了。”

“可是,”昂利埃特夫人微笑着回答说,“接受一位仁慈的母亲的意愿难道不是好事吗?”

“够了,我求求您,您使我的心都碎了!”

“我?”

“当然,您讲到离开是这么泰然自若……”

“我生来就注定是得不到幸福的,陛下,”亲王夫人悲伤地回答,“我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习惯于看到我最珍贵的愿望受到违背。”

“您讲的是真话吗?您的离开是和您最珍贵的愿望相违背的吗?”

“即使我回答‘是的’,陛下,您不同样是忍受了痛苦吗?”

“您真狠心!”

“当心,陛下,有人走近我们。”

国王向四周环顾了一下。

“没有,”他说。

然后他又重新对亲王夫人说:

“好啦,昂利埃特,不要用离开来对付亲王的嫉妒,您一离开,我要死的……”

昂利埃特轻轻地耸了耸肩膀,似乎说她不相信。

“就是这样,您一离开,我要死的,”路易回答说,“如果您不是老是想着离开,是不是您的想象……或者不如说您的心,一点都不使您想起什么吗?”

“我的天,您希望我的心要我想起什么?”

“您说说看,究竟怎样才能向一个人证明他的嫉妒是毫无道理的呢?”

“首先,陛下,不要给他任何嫉妒的理由。这就是说,只爱他一个人。”

“噢!我原来想听到更好的理由。”

“您想听到什么?”

“我想听到您简单地回答,要使这些嫉妒者放心,只要不暴露对他们嫉妒对象的感情就行了。”

“不暴露是困难的,陛下。”

“然而正是在战胜了这些困难以后才能获得幸福。至于我,我向您保证,假如必要,我要揭穿我的嫉妒者的谎言;我装着对待您象对待所有其他的女人一样。”

“这个方法不好,太软弱,”这个年轻的女人摇着她那迷人的脑袋说。

“您觉得一切都不好,亲爱的昂利埃特,”路易不高兴地说,“您把我提出的全都推翻了,那么您至少该拿出一点办法来。来,您找找看。我非常相信女人们的主意。轮到您出主意了。”

“那好,我找到一个办法,您愿意听吗,陛下?”

“您竟会这样问!您的话决定我的生死,而您还问我愿不愿意听!”

“好,这是我的看法。假如我的丈夫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而想欺骗我,有一个特别能使我放心的方法。”

“什么方法?”

“首先是要看到他的心并不在这个女人身上。”

“是啊,这不正是我刚才跟您讲的吗?”

“就算是吧。不过为了更有把握些,我还要看到他的心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啊!我懂得您的意思了,”路易笑着回答说,“不过,告诉我,亲爱的昂利埃特……”

“什么事?”

“就算这个方法很巧妙,却不太厚道。”

“为什么?”

“在消除这个嫉妒者对精神上创伤的畏惧的同时,您在他心里又加上了一种担心。他不再害伯了,这是事实,但他感到了痛苦。这对我来说似乎更坏。”

“同意,不过,至少他不会突然袭击,他不会怀疑真正的敌人,他不会妨碍爱情。他集中他的全部精力,他的精力在那儿既不会损害任何东西,也不会损害任何人。总而言之,陛下,我的办法,我看到您表示反对很惊奇,我承认,这个办法会使嫉妒者不幸,这是事实,但却能给情人带来幸福。不过,我请问您,陛下,大概除了您以外,谁会去考虑同情这些嫉妒的人呢?这些人难道不是一些忧郁的动物,他们不管有没有理由,一天到晚总是愁眉不展?去掉这个理由,您也消除不了他们的苦恼。这个毛病存在于幻想里,象所有的想象出来的病那样,是无法医治的。您瞧,说到这个使我想起来,最亲爱的陛下,我可怜的医生达韦莱的一句名言—他是一个既有学向而又风趣的医生,假如不是我的哥哥离不了他,现在他很可能在我身边—‘当您经受两种痛苦时,’他对我说,‘您可以选择折磨您较轻的一种。我把这种痛苦留给您,因为肯定没错。这种痛苦对我极其有用,为了我能够从您身上清除另外一种痛苦。’”

“说得好,分析得好,亲爱的昂利埃特,”国王微笑着回答。

“啊呀!在伦敦我们有的是聪明人,陛下。”

“而且这些聪明人培养出了可爱的学生;这个达莱,达尔莱……您怎么称呼他的?”

“达韦莱。”

“那好,为了他的格言,从明天起我叫人给他年金。您,昂利埃特,就开始选择您痛苦中较小的,我请求您。您不回答,您笑了。我猜到了,您较小的痛苦就是留在法国,对不对?我把这个痛苦留给您,而且,为了开始治疗另一个痛苦,我从今天起要为使我们不得安宁的男的和女的嫉妒者,胡乱找一个可以让他们放心的理由。”

“嘘!这一次真的有人来了,”王太弟夫人说。

她弯腰去摘取茂密的草地上的一株长春花。

真的有人来了,因为突然从小山丘上冲下一群年轻的女人,后面跟着一些年轻的贵族。她们蜂拥而来的原因是由于一只绚丽的葡萄园里的天蛾蝶,它的两只前翅象灰林鸮的羽毛,两只后翅仿佛玫瑰花的叶子。

这个伟大的被猎获的战利品落在德·托内一夏朗特小姐的网兜里,她自豪地拿给她的竞争者们看,这些追逐者的本领都不及她好。

这个狩猎的女后在离国王和昂利埃特夫人坐的凳子约二十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背靠着一株缠绕着常春藤的高大的橡树,把这只蝴蝶用别针别在她手里的一根长藤杖上。

德·托内一夏朗特小姐长得非常美丽,因此这些男人们借口祝贺她的机灵,离开了另外一些女人,走过来挤在她的四周,围成一个圈子。

国王和亲王夫人暗暗地看着这个场面,就好象年岁较大的旁观者在观看儿童们做游戏。

“他们在那儿玩,”国王说。

“玩得非常高兴,陛下。我总是看到在人们嬉戏的地方都少不了青春和美。”

“您看德·托内一夏朗特小姐怎么样,昂利埃特?”国王问。

“我说她的头发稍许黄了点儿,”亲王夫人回答,她一下子就提到了未来的德·蒙泰斯庞夫人唯一可能引起别人指责的缺点,未来的德·蒙泰斯庞夫人的美丽几乎是无懈可击的。

“可能稍许黄了点儿,不过尽管如此,我觉得她还是很美。”

“这是您的意见吗?”

“是呀。”

“那么,这也是我的意见。”

“而且是深受大家欢迎的,您看。”

“嗯!说到这一点,的确如此这些恋人们在围着她转。假如我们不是捉蝴蝶,而是在捉恋人。您会看到,在她的四周,我们会得到辉煌的战果。”

“喂,昂利埃特,假如国王加入到这些恋人中去,把他的眼光落到她身上,人家会怎么说呢?人家还会在那儿嫉妒吗?”

“哦!陛下,德·托内一夏朗特小姐是一味灵验的药物,”亲王夫人叹息着说,“她能治愈男人的嫉妒,这是真的;不过她也完全有可能引起一个女人的嫉妒。”

“昂利埃特!昂利埃特!”路易叫起来,“您的话叫我心里充满喜悦,对!对!您有道理。德·托内一夏朗特小姐被用来做掩护未免过分漂亮了。”

“国王的外套①,”昂利埃特夫人笑着说,“国王的外套应该是漂亮的。”

①此处“外套”和上一句话中的“掩护”在法文中为同一个词:manteau。

“您劝我这样做么?”路易问。

“啊!我,叫我怎么对您说呢?除非是说劝您这样做就是给您反对我的武器。劝您为了一个女主人公假装爱一个比她—您声称是真正爱她的人—更漂亮的女人,这不是发疯就是狂妄。”

国王用他的手摸索亲王夫人的手,用他的眼睛寻觅她的眼睛,然后结结巴巴地讲了几个字,讲得这么温柔,同时声音又这么低,使得应该听到一切的历史学家什么也没有听到。

然后,声音又高起来:

“那么,”他说,“您自己为我选择能医好我们的嫉妒者的女人吧!在这个人身上,我将给她我的全部关心,我的全部注意力,我从工作中抽出来的全部时间;对这个人,昂利埃特,我要献上我为您摘下的花,以及您使我产生的柔情蜜意;对这个人,我将把我不敢投给您的,会把您从冷漠中唤醒的眼光投给她。不过,要好好地选择这个人,我生怕在要想念她的时候,生怕在向她献上我亲手采摘的玫瑰花的时候,我却发现被您征服了,而眼睛,手、嘴唇立刻转向了您,不管整个宇宙都会猜到我心中的秘密。”

这些话一从国王口中说出,就象一阵爱的波涛冲得亲王夫人脸红心跳。她感到幸福、骄傲、陶醉;她找不到任何话来回答,她的骄傲和对被男性追求的渴望得到了满足。

“我会失败的,”她抬起她美丽的眼睛说,“但并不是由于您向我要求的这个,而是因为您要在另一个女神的祭台上烧的香;唉!陛下,我也是一个嫉妒的女人,我希望这些香属于我一个人,我不愿分给别人,哪怕是一点点也不行。好吧,陛下,我将在陛下的同意下,选择在我看来最不大会使陛下分心的人,能让我完整无损的形象留在您的心灵中。”

“好极了,”国王说,“您的心一点不坏,否则我就要因为您对我的威胁发抖了。我们在这一方面都是很谨慎的。不论在您的周围还是在我的周围,都很不容易遇到一个使人讨厌的面孔。”

在国王讲这些话的时候,亲王夫人已经站了起来,眼睛环顾了整个草地,她仔细地悄悄察看以后,把国王喊到身边来。

“啊,陛下,”她说,“您有没有看见小山坡上,靠着那丛绣球花旁边,那个落在后面的漂亮的女人?—她孤零零的,低着头,垂着膀子,象丧魂落魄的人一样,走在她践踏的花草上想着心事。”

“德·拉瓦利埃尔小姐?”国王说。

“是的。”

“噢!”

“她不中您的意吗,陛下?”

“可是您看这个可怜的孩子,她太瘦了,瘦得几乎只剩骨头架子啦!”

“那么!我胖吗,我?”

“不过她太多愁了,好象要愁死了。”

“这跟我的对照倒很鲜明,人家就指责我过于嘻嘻哈哈。”

“但是她是个跛子。”

“您以为是吗?”

“肯定是的,不信您看,她让大家先走过去就是怕她的缺陷被人家发现。”

“嗯,她没有达芙内①跑得快,无法躲过阿波罗。”

①达芙内:希腊神话中化为月桂树的女神。

“昂利埃特!昂利埃特!”国王不高兴地说,“您恰恰给我挑了您最差的一个侍从女伴。”

“是的,但是她终究是我的一个侍从女伴,请记住这一点。”

“那当然,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为了拜访这个新的女神,您不可避免地要到我这儿来,礼仪不允许您单独地和这个女神保持爱情关系,您将被迫在我的圈子里看到她,和她谈话时也得和我谈话。总之,我的意思是:这样一来那些嫉妒的人假如再认为您到我这儿来是为了我,他们就理亏了,既然您是为了德·拉瓦利埃尔小姐到我这儿来的。”

“她是跛子。”

“只有一点点跛。”

“她从不张口。”

“但她张口时就露出一口动人的牙齿。”

“她瘦得可以给骨学家做模型了。”

“您的宠爱会使她胖起来的。”

“昂利埃特!”

“总之,您把您的情人交给我了?”

“哎呀!好吧。”

“那好,这就是我的选择,我为您指定的,请接受它吧。”

“哦!我连一个复仇女神也会接受,只要是您指定的。”

“拉瓦利埃尔温柔得象一头羔羊,当您对她说明您爱她时,您永远不必担心她会违拗您。”

亲王夫人说着笑了起来。

“噢!您不怕我在这方面对她说得太多,对不对?”

“这在我的权力范围之内。”

“好吧。”

“那么,这是谈妥的协定了?”

“说定了。”

“您将对我保持一种兄长般的友谊,象兄长一样经常陪伴我,又保持一种国王的殷勤,对不对?”

“我对您将保持一颗心,这颗心已经习惯于只按照您的命令跳动。”

“那么,您看用这个方法未来是不是可靠?”

“我希望是这样。”

“您的母亲不会再把我看作敌人了吧?”

“是的。”

“玛丽一泰莱丝不会再在亲王面前用西班牙语讲话了吧?亲王最不喜欢用外国话进行的秘密会谈,因为他总认为人家是在捉弄他。”

“哦!他错了吗?”国王温柔地咕哝着。

“最后,”亲王夫人说,“人们是不是还要指责国王有一些不正当的感情?可是实际上我们除了一些纯粹是内心的同情以外,相互之间不是什么也没有表示过吗?”

“是的,是的,”国王结结巴巴地说,“不过人们还是会讲另外一些东西的。”

“人们会讲什么呢,陛下?说真的,我们是不是永远得不到安宁了?”

“人们会说,”国王接着说道,“我的鉴赏力太差;但是为了您的安宁我的自尊心又算得了什么?”

“陛下,您是不是说,为了我的荣誉,为了我家庭的荣誉。而且,请相信我,千万别急着由于拉瓦利埃尔而恼火,她是跛子,这是事实,但她不缺乏某些见解。而且,国王能点铁成金。”

“总之,夫人,有一点您要肯定,这就是我还是感谢您的;为了使您留在法国,您可能使我付出更大的代价。”

“陛下,有人到我们这儿来了。”

“怎么样?”

“最后一句话。”

“什么话?”

“您是谨慎而又明智的,陛下,在这儿您就要靠您的全部谨慎小心和您的全部聪明智慧了。”

“啊!”路易笑着叫道,“从今晚起我就来扮演我的角色,您会看到我是否有演好牧羊人①的才能。我们在吃了下午点心后要到森林里做一次长时间的散步,然后我们要吃晚饭,在晚上十点钟还要跳芭蕾舞。”

“我完全知道。”

“看吧,今晚我的火焰②就要放射得比烟火还要高,照得比我们的朋友柯尔培尔的灯笼还要亮,它的光芒要把王太后、王后和亲王的眼睛都刺痛。”

①法文原文berger有牧羊人、恋人等含义,此处系双关。

②法文原文flamme有火焰、爱情等台义,此处系双关。

“当心!陛下,当心!”

“唉,我的天,我做了些什么呀?”

“现在我又要重新回到我刚才称赞您的话了……您是谨慎的!您是明智的!我不是讲了吗……但是您却要用这种讨厌的荒唐的想法来开头!一种热情能象火把一样一下子点得这么亮吗?一个象您这样的国王,是不是不需要任何准备就可以立刻拜倒在拉瓦利埃尔这样的一个女孩的脚下呢?”

“啊!昂利埃特!昂利埃特!昂利埃特!这一下我可逮住您啦!我们还没有开始行动,您就来抢劫我了!”

“不是的,我不过是提醒您头脑要冷静一点,逐渐点燃您的火焰,而不要一下子突然烧起来。朱庇特是先打雷闪电再烧毁宫殿的,一切事情都有它的开端。要是您这样激动,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您是真的钟情,相反,会以为您是发疯了。至少人们是会对您产生猜疑的。人有时并不象看上去那样笨。”

国王不得不承认亲王夫人既是一个智慧的天神又是一个精明的魔鬼。

他弯了弯腰。

“那好吧,”他说,“我再好好思考一下我的行动计划。这些将军们,比如说我的堂兄德·孔代,在移动他们作战地图上的人们叫做军队的棋子时,哪怕仅仅移动一颗,也会面孔发白。我,我要制定一套完整的行动计划。您知道爱情国①的地图上各类区域是划分得很细致的。因此,我在踏上‘爱情在望’的道路之前,要在‘殷勤村’和‘情书庄’停留。路线已经全都划定,您是知道的,而这个可怜的斯居代里小姐②绝不会原谅我如此兼程前进的。”

“让我们回到正题上吧。陛下,此刻您为我们就要分手高兴吗?”

“唉!必须如此,因为,瞧,是人家把我们分开的。”

“噢!”昂利埃特夫人说,“真的,您看人家把德·托内一夏朗特小姐的天蛾蝶给我们拿来了,大模大样的神气象犬猎队长一样。”

“那么就说定了:今晚散步的时候,我溜到森林里去找拉瓦利埃尔而不对您……”

“我要支开她,这事我负责。”

“很好!我到她同伴中间去接近她,射出第一支箭。”

①爱情国:十七世纪法国文学作品中虚构的地方。

②斯居代里小姐(1607-1701):法国女作家。她虚构了爱情国中的很多情况。

“放机灵点,”亲王夫人笑着说,“胆大一些!”

说完后亲王夫人就向国王告辞,去迎接那欢乐的队伍。他们神色庄重地跑过来,每张嘴都唱着狩猎的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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