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保罗教堂的钟响了七下。这时,阿拉密斯穿着普通市民的服装,也就是说穿着彩色的呢衣服,骑着马来了,唯一特殊的地方是他腰旁挂着一把猎刀。他穿过小米斯克街来到杜尔内尔街的对面,在巴士底狱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两个站岗的士兵守卫着这座门。
他们对阿拉密斯进来没有任何留难,做做手势,让他依然骑着马,从一条很长的左右两侧都是建筑物的通道走进去。
这条路一直通到吊桥,也就是说通到真正的入口处。
吊桥已经放下,要塞的值勤人员开始工作了。
在围墙外面警卫的哨兵拦住了阿拉密斯,语气相当粗暴地询问他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阿拉密斯以他惯常的礼貌说明了他到这儿来是想和贝兹莫·德·蒙勒增先生谈话。
第一个哨兵招呼站在围墙里面岗亭内的第二个哨兵。
这个哨兵把头伸出窗口,仔细打量这个陌生的来人。
阿拉密斯重新表达了他的愿望。
这个哨兵马上叫来一个低级官员,他正在一个相当宽敞的庭院中散步。这个低级官员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就跑去寻找典狱长手下的一个官员。
后者听了阿拉密斯的要求后,请他稍待片刻,走了几步又回来问他的名字。
“我不能告诉您,先生,”阿拉密斯说,“只是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典狱长先生,而我首先能够回答的一件事,就是德·贝兹莫先生将乐意看到我;还有,就是当您告诉他,我就是他在六月一日等待的那个人时,我相信他会亲自跑来的。”
这个官员很难想象,象典狱长先生这样一位重要人物,能为了眼前骑在马上的这个小有产者模样的、不重要的人物亲自跑来。
“巧得很,您来得太好了。典狱长先生正准备出去,您看他的马车已经套好,等在公事房前面的院子里;因此他用不着来接您了,他经过这儿时,会看到您的。”
阿拉密斯不愿过分突出自己的意愿,因此他点头表示同意,靠在他的马鞍架上耐心安静地等着。
不到十分钟光景人们看到典狱长的四轮马车驶过来了。当马车靠近门口的时候,典狱长走出来了,他登上了这辆准备要出去的马车。
于是,又进行了一次同样的手续—这种手续对巴士底狱的主人和对一位形迹可疑的陌生人都是一样的,围墙内岗亭里的哨兵在马车就要通过拱门的时候走上前去,典狱长首先掀开车门接受检查。
靠了这一办法,哨兵能够确保任何人无法从巴士底狱混出去。
四轮马车驶到拱门下面。
当人们打开栅栏的时候,那个低级官员走近第二次停住的马之车,向典狱长讲了几句话。
典狱长马上把头伸出车门外,一眼看到阿拉密斯骑在马上站在吊桥桥头。
他立刻发出一声欢呼,从他的四轮马车中走了出来,或者不如说冲了出来,奔向阿拉密斯,抓住他的手,连声道歉,差点儿要去吻他的两只手。
“进入巴士底狱真太困难了,典狱长先生!是不是对不管是送进来的人还是自愿来的人都是如此?”
“对不起,对不起,大人,我看到您阁下有多么高兴!”
“嘘!您想一想,我亲爱的德·贝兹莫先生!您想想人们看到一个主教象我这样带着这么多累赘会有什么想法?”
“啊!对不起,请原谅,我没想到这一点……把先生的马带到马厩里去!”贝兹莫叫道。
“不行,不行,”阿拉密斯说,“该死的!”
“为什么不行?”
“因为在这个行囊中有五千皮斯托尔。”
典狱长的面孔顿时容光焕发,假如犯人们看到的话,会以为一定是来了个什么王亲国戚。
“对,对,您说得有理,把马带到公事房那儿去。我亲爱的德·埃尔布莱先生,您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坐上马车到我的住处去?”
“穿过一个院子还要坐车?典狱长先生,您以为我是残废了吧?不,走了去,典狱长先生,走了去。”
贝兹莫于是把膀子伸给阿拉密斯,准备搀他,但是主教并没有让他搀。他们就这样来到公事房。贝兹莫搓着双手,用眼角瞟着马身上的东西。阿拉密斯则在注视着光秃秃的黑色的墙。
一间相当富丽堂皇的前厅,一道笔直的白色石块砌成的楼梯,接着是贝兹莫的套间。
楼梯穿过候见室、饭厅—人们在这儿准备午饭,一扇隐蔽的小门打开了随即被他的主人关上,他们来到一间窗户的侧面朝着院子和马厩的大房间。
贝兹莫毕恭毕敬地服侍这位主教。只有老实人或满怀感激心情的人才懂得这种礼貌的奥妙。
带扶手的靠椅,脚垫,便于搁手的带轮餐桌,都是典狱长亲自拿来的。
他还小心翼翼地,亲自把他的一个士兵带着不亚于一个教士捧持圣体的恭敬的态度提上来的金囊放到这张桌子上。
士兵退出去了。贝兹莫跟在他后面关上门,拉下窗帘,盯住阿拉密斯看,想看看这位主教是否什么都不缺少了。
“是啊,大人,”他站着说道,“您永远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罗?”
“在事务上,亲爱的德·贝兹莫先生,守时不是一种美德,而是一种起码的义务。”
“是的,在事务上是如此,我知道,但是您和我之间并不是一种事务,大人,而是您对我的照顾。”
“哪里,哪里,亲爱的贝兹莫先生,您得承认,尽管我这样守时,您也不是完全放心的。”
“对您的健康有些不放心,是的,确实是的,”贝兹奠结结巴巴地说。
“我昨天本来准备来的,因为太疲倦了,所以没有能来,”阿拉密斯继续说道。
贝兹莫急忙把另一个垫子悄悄地放到他客人的腰下。
“不过,”阿拉密斯又说道,“我原来打算好今天一大早来拜访您的。”
“您太好了,大人。”
“看来我幸好来得准时。”
“为什么这样说?”
“是的,您正要出去。”
贝兹莫脸红了。
“确实,”他说,“我正要出去。”
“那么我打扰您了?”
贝兹莫变得十分尴尬。
“那么我妨碍您了,”阿拉密斯继续说,尖锐的眼光逼视着可怜的典狱长。“假如我知道这点,我是绝不会来的。”
“啊!大人,您怎么想到您竟会妨碍我?您!”
“您得承认您是找钱去的。”
“不,”贝兹莫结结巴巴地说,“不,我向您发誓,我是去……”
“典狱长先生,还去不去富凯先生家里?”楼下的副官叫道。
贝兹莫象疯子一样跑到窗口。
“不去了,不去了,”他绝望地叫道,“是哪个该死的提到富凯先生的?是不是喝醉了?我正有事,为什么来打扰我?”
“您是要上富凯先生家里去,”阿拉密斯紧抿着双唇说道,“是到修道院院长家还是到财政总监家?”
贝兹莫真想撒谎,但他没有这个勇气。
“到财政总监家,”他说。
“那么,显而易见您是需要钱,既然您是到能给您钱的人家去。”
“并不是这样,大人。”
“看,您不信任我了。”
“我亲爱的老爷,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您的住址,因此有点儿没把握……”
“哦?您到富凯先生处就会拿到钱的,亲爱的贝兹莫先生,他是一个很慷慨的人。”
“我向您发誓,我从来不敢向富凯先生要钱。我想向他要您的地址,就是这么回事。”
“到富凯先生处问我的地址?”阿拉密斯不觉睁大眼睛大声说道。
“不过,”被这个高级神职人员看得发慌的贝兹莫说道,“是的,真的,到富凯先生处问您的地址。”
“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好,亲爱的贝兹莫先生,我只是在问为什么到富凯先生处问我的地址。”
“想写信给您。”
“我明白,”阿拉密斯微笑着说,“这也不是我想说的意思,我不是问您为什么要问我的地址,我是问您为什么会到富凯先生处问我的地址?”
“噢!”贝兹莫说,“因为富凯先生有美丽岛……”
“有美丽岛又怎么样呢?”
“美丽岛属瓦纳教区,而您又是瓦纳的主教……”
“亲爱的贝兹莫先生,既然您知道我是瓦纳的主教,那您就根本不需要向富凯先生问我的地址了。”
“总之,先生,”陷于绝境的贝兹莫说,“是不是我说话前后不一致?要是这样,我要请求您多多原谅。”
“哪里!由于什么原因您会犯说话前后不一致的错误呢?”阿拉密斯平静地问。
阿拉密斯使自己保持了安详的脸色,同时又朝着典狱长微笑着,但他却在寻思为什么贝兹莫不知道他的地址,却知道瓦纳是他的驻地。”
“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他自己心中说。
然后他高声说道:
“瞧,我亲爱的典狱长,您愿不愿意我们来算算我们那笔小数目?”
“听从您的吩咐,大人。但请先告诉我,大人……”
“什么事?”
“您大概不肯赏光象过去一样和我一起吃顿饭吧?”
“恰恰相反,非常愿意。”
“好极了。”
贝兹莫拉了三下铃。
“这是什么意思?”阿拉密斯问道。
“这表示我有一个客人要在这儿吃饭,要他们去准备。”
“啊,真见鬼!您拉了三下,您知不知道,我亲爱的典狱长,您使我觉得您好象要跟我讲客套?”
“哦,瞧您说的!再说,尽我可能好好地接待您是我能为您做的最起码的事。”
“根据什么理由?”
“因为没有一个亲王能象您这样对待我,只有您!”
“哪里,又是这一套!”
“不,不……”
“我们谈别的事吧,是不是请您和我讲讲您在巴士底狱混得怎么样。”
“还可以。”
“犯人给您钱吗?”
“不太多。”
“见鬼!”
“德·马萨林先生还不够凶。”
“哦!对,您必须要有一个多疑的政府。比如说,我们的前红衣主教。”
“是的,在他手下一切进行得很好,灰衣主教①阁下的兄弟就是在这儿发财的。”
①灰衣主教:指的是红衣主教黎塞留的亲信约瑟夫神父。
“请相信我吧,我亲爱的典狱长,”阿拉密斯走近贝兹莫说,“一个年轻的国王相当于一个年老的红衣主教。如果说老年人有他们的仇恨、他们的谨慎、他们的顾虑,青年人就有他们的猜疑、他们的怒气、他们的情欲。您已经把您三年的利润付给卢维埃尔和特朗勃雷了吧?”
“唉!我的天,是的。”
“因而除了剩下的我带来要给他们的这五万利弗尔外,不要再给他们了吧?”
“是的。”
“这样没有积蓄了?”
“唉!大人,从我这方面给这些先生们五万利弗尔后,我向您发誓,我已经把我全部收入都给他们了。这就和我昨天晚上向达尔大尼央先生说的一样。”
阿拉密斯“噢”了一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但瞬息间又熄灭了。“噢!昨天,您见到达尔大尼央先生了!……这位亲爱的朋友身体好吗?”
“很好。”
“您向他讲了些什么呢,德·贝兹莫先生?”
“我向他讲,”典狱长没有发觉自己的粗心大意,继续说道,“我向他谈到我给我的犯人们吃得太好了。”
“您有多少犯人?”阿拉密斯漫不经心问道。
“六十个。”
“嗨!嗨!这是个相当完整的数字。”
“哦!大人,以前有几个年头有过二百人。”
“但是,瞧,毕竞至少有六十个,用不着更多的抱怨了。”
“用不着抱怨了,当然罗,因为除了我以外的所有的人都会拿到每个犯人带来的一百五十个皮斯托尔。”
“一百五十个皮斯托尔!”
“当然罗!您算算看:从一个王族身上,举例说,我每天可以得到五十个利弗尔。”
“不过,您并没有王族,至少我猜想是这样,”阿拉密斯说,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战栗。
“没有,谢天谢地,是没有,不幸得很。”
“怎么,不幸?”
“自然是不幸罗,如果有了王族,对我的职位是有好处的。”
“这倒也是。”
“因为从王族身上,我可以得到五十个利弗尔。”
“对。”
“从法兰西元帅身上,我可以得到三十六个利弗尔。”
“不过现在既没有法兰西元帅也没有王族,对不对?”
“唉!就是嘛!如果有司法长官和将军,他们每天可出二十四个利弗尔,这样的人我现在有两个。”
“噢!噢!”
“再后面就是法院推事,他们可给我带来十五个利弗尔。”
“您有几个这样的人?”
“有四个。”
“我不知道推事值这么多钱。”
“是的,值十五个利弗尔,不过我马上要跌到十个了。”
“跌到十个?”
“是的,对于一个普通法官,对于一个辩护人,对于一个教士,都是十个利弗尔。”
“这样的人您说一共有七个?好生意!”
“不,并不好!”
“什么道理?”
“您怎能叫我不象对待法院推事一样对待这些可怜的人?他们也不是微不足道的。”
“是啊,您讲得有道理,我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五个利弗尔的差别。”
“您要晓得,假如我要一条大鱼我至少得付出四到五个利弗尔,假如我要只肥鸡,我得花费一个半利弗尔。我要喂养饲养场里很多的禽畜,但我得买粮食,而您简直想象不到我这儿有多少耗子。”
“怎么!为什么不弄它半打猫来对付它们呢?”
“啊!很对,养一些猫让它们吃老鼠。我养过,但后来不得不放弃这个做法。您知道它们怎样对待我的谷物。我不得已又从英国弄来几只猎犬来捕杀这些老鼠。可是这些狗的胃口大得怕人,它们吃得和第五等的犯人一样多,还不把它们有几次咬死我的兔子和母鸡计算在内。”
阿拉密斯是在听还是没有听,没有人能说得清。他低垂的眼睛表明他在专心听,他不安静的手又表明他在专心想什么。
阿拉密斯在思考。
“我跟您讲吧,”贝兹莫继续说道,“一只比较象样的家禽要破费我一个半利弗尔,而一条大一点的鱼要花费我四个到五个利弗尔。在巴士底狱一天供三顿饭。这些囚犯成天无事可做,就是吃饭,一个十个利弗尔的人要花掉我七个利弗尔十个苏。”
“但您跟我讲过,这些十个利弗尔的人,您按照十五个利弗尔的人对待他们。”
“是的,一点不错。”
“很好!那么,您从这些十五个利弗尔人的身上可以赚七个利弗尔十个苏了?”
“总得有进有出,”贝兹莫说,他看到自己让人抓到漏洞了。
“您是有道理的,亲爱的典狱长。不过您没有十个利弗尔以下的犯人吗?”
“哦,有的。我们有普通市民和律师。”
“太好了。规定价格是多少呢?”
“五个利弗尔。”
“这些人吃不吃饭?”
“当然吃!不过,您要知道,我们并不是每天都给他们吃一条箬鳎鱼或者一只瘦小鸡的,也不是每餐给他们喝西班牙酒的。总之,他们在一星期中还是能有三次看到在他们的晚餐中有一道好莱。”
“这简直是大发慈悲,我亲爱的典狱长,您肯定会破产的。”
“不,您必须了解,当那个十五个利弗尔的人没有吃完他的鸡鸭时,或者十个利弗尔的人还有好些剩下时,我就把这些剩余的东西送给五个利弗尔的人吃。对于一个穷鬼来说,这就是一顿珍馐美味了。有什么办法呢?总得有点儿善心。”
“而您在这些五个利弗尔人的身上大概能赚到多少呢?”
“三十个苏。”
“好了,您是一个诚实的人,贝兹莫。”
“谢谢您。”
“不要谢,说真的,我要为您宣传。”
“谢谢,谢谢,大人。不过我现在相信您是有道理的,您知道我为什么痛苦吗?”
“不知道。”
“好吧!我是替规定出三个利弗尔的小市民和执达吏难过,这些人既不能常常看到莱茵河的鲤鱼,也不能常常看到拉芒什海峡的鲟鱼。”
“噢!这些五个利弗尔的人有时候就不能剩下一点来吗?”
“哦!大人,不要以为我吝啬到这般地步,我尽量使这些小市民或执达吏感到满意。我有时给他们一只红山鹑的翅膀,一块麅子的里脊肉,一片夹块菰的馅饼,一些他们见所未见和闻所未闻的食品。总之,都是那些二十四个利弗尔的人剩下来的东西。他们又吃又喝,吃到餐后点心的时候,他们就叫道:‘国王万岁!’并为巴士底狱祝福。每个礼拜天,我给他们两瓶上好的香槟酒—它花掉我五个苏,让他们喝得半醉。哎呀!这些人祝福我,这些人当他们离开的时候留恋监狱。您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吗?”
“实在不明白。”
“是这样的!我指的是……您明白这对于我这个监狱是一种荣誉吗?是这样的!我指的是某些释放后的犯人,几乎立刻又使自己犯罪,重新入狱。这样做要不是为了品尝我这儿的美味又是为了什么呢?啊!这可是一点不假的!”
阿拉密斯带着怀疑的神色微笑了一下。
“您笑了?”
“是的。”
“我跟您讲,我们有一些在两年内到这儿来登记了三次的名字。”
“我一定要看到才能相信。”
“哦!我能够把这些名字指给您看,尽管犯人登记名册是禁止给外人看的。”
“我相信这点。”
“但是您,大人,假如您坚持要亲眼看到这件事……”
“我承认我将会非常高兴。”
“那么,好吧!”
贝兹莫走到一个大柜子前面,从里面抽出一本很大的登记簿。
阿拉密斯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
贝兹莫回过来,把登记簿放到桌上,翻了一会儿,在字母“M”处停了下来。
“瞧,”他说,“这是一个例子,您好好地看一下吧。”
“怎么回事?”
“‘马蒂尼埃,一六五九年一月。马蒂尼埃,一六六O年六月。马蒂尼埃,一六六一年三月,抨击文章,攻击马萨林的言论,等等。’您知道这仅仅是个借口,人们不会因为一些攻击马萨林的文章被关进巴士底狱的。这个家伙是自首的,为了想让人再把他关进巴士底狱。而这是为了什么目的,先生?就是为了重新来吃我的三个利弗尔的伙食。”
“三个利弗尔!这个不幸的人!”
“是的,大人,诗人属于最末一个等级,跟小市民和执达吏吃一样的伙食。不过,我跟您讲,我恰恰给这些人一些他们意想不到的礼物。”
阿拉密斯无意识地翻着登记簿的张页,继续念着,看上去对他念的名字漠不关心。
“一六六一年,您看,”贝兹莫说,“八十个人入狱,一六五九年八十个。”
“哦!塞尔东,”阿拉密斯说,“我觉得我知道这个名字,这是不是您曾经对我谈到过的一个年轻人?”
“对,对,一个可怜的大学生,他做了……您管这叫什么—相连接的两句拉丁文的诗?”
“二行诗。”
“对,就是这个。”
“真不幸!为了一首二行诗。”
“哟,看您说的!您明白他做这个是反对耶稣会士的吗,这首二行诗?”
“不管怎样,我看惩罚过于严厉了。”
“不耍怜悯他,去年您曾经显得对他感到兴趣。”
“也许是吧。”
“那好!由于您的关心在我这里具有无限大的力量,大人,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待他象十五个利弗尔的人了。”
“那么,就象这个人,”阿拉密斯说,他继续翻着,在玛蒂尼埃后面的一些名字中的一字停了下来。
“正是这样,就象这个人。”
“这个马尔契亚里是不是意大利人?”阿拉密斯指着引起他注意的一个名字问道。
贝兹莫“嘘”了一声。
“嘘什么?”阿拉密斯苍白的手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
“我相信您已经谈到过这个马尔契亚里了。”
“没有,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是可能的,我也许跟您讲到过他,但没有向您提起过他的名字。”
“这个人是不是一个年老的犯人?”阿拉密斯做出微笑的样子问道。
“不,相反,他很年轻。”
“啊!啊!那么他的罪行有这么大?”
“简直不可饶恕!”
“他杀了人?”
“没有的事!”
“放火了?”
“没有的事。”
“诽谤别人?”
“嗳,都不是。就是这个人他……”
贝兹莫凑近阿拉密斯的耳朵,两手合成一个喇叭形说道:
“就是这个人胆敢长得象……”
“噢!对,对,”阿拉密斯说,“这件事我确实是知道的,去年您曾经向我说起过他,不过我却认为他犯的罪太轻……”
“轻?”
“或者不如说他并非故意的……”
“大人,可是突然抓住一个如此相象的人可不是故意的。”
“总之,这回事我忘记了,就是这样。不过,请听着,我亲爱的主人,”阿拉密斯合上登记簿说,“喂,我相信有人在叫我们。”
贝兹莫拿起登记薄,赶快把它放到大柜子里锁起来,把钥匙放到口袋里。
“您乐意我们现在去吃饭吗,大人?”他问。“您没有听错,有人在叫我们吃饭。”
“随您的便,我亲爱的典狱长先生。”
他们来到饭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