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贝在马车上挨着比约、面对皮都的那个位子上重新坐下,他脸色苍白,头发根上冒出了一颗颗汗珠。
但是,他生性不是那种会被胸中涌起的任何激情压垮的人。他仰靠在车厢的角上,两只手捂住额头,好象想要抑制住脑子里的思想,他这样一动不动地呆了一会儿,然后把两只手移开,脸上非但没有惊愕的神情,反而显得极为平静。
“亲爱的比约先生,您先前好象告诉我说国王解除了德·内克尔男爵的职务。”
“是的,先生。”
“还说他的失宠就是巴黎发生骚乱的一部分原因,是吗?”
“这是主要的原因。”
“您还告诉我说德·内克尔先生随即离开了凡尔赛。”
“他在用午餐的时候接到了那封信,一小时后,他就动身往布鲁赛尔去了。”
“他现在在那儿吗?”
“大概到了。”
“您没有听说他在路上作过停留吗?”
“当然听说了,他在圣多昂停留了一下,为了和他的女儿德·斯塔尔男爵夫人告别。”
“德·斯塔尔夫人和他一起走了吗?”
“我听说他只带着他的妻子走了。”
“车夫,”吉尔贝说,“在你看到的第一家成衣铺前把车停下。”
“您想要换身衣服吗?”比约问。
“对,正是这样!现在这身衣服总带着点儿巴士底狱牢墙的气息,而且我也不能就穿这套衣服去拜访一位失宠的大臣的女儿。您在口袋里掏掏看,还有没有几个金路易。”
“哦!哦!”那个农夫喊道,“看来您把钱包留在巴士底狱了。”
“这是监狱的规章么,”吉尔贝含笑说道,“凡是有价值的东西都得存放到保管处去。”
“我就剩这点了,”那个农夫说。
他张开大手,手心里有二十几个金路易。
“拿吧,大夫,”他说道。
吉尔贝拿了十个金路易。几分钟后,马车就在一家估衣铺前停下了。
这还是那时的习俗。
吉尔贝身上那件被巴士底狱的牢墙磨破的外套换了一件非常干净的黑色外套,国民议会中第三等级的代表穿的就是这种衣服。
接着大夫在一家理发铺里理了发,叫一个擦皮鞋的萨瓦人给他擦了皮鞋,这才把浑身上下打扮整齐。
随后车夫按照他的吩咐,驾着马车,从蒙索公园的背后绕到环城的林荫大道上,再顺着林荫大道一直把他送到圣多昂。
吉尔贝在圣多昂德·内克尔先生的底邸前下了车,那时达戈贝尔大教堂的大钟正敲午后七点。
在这座不久前还宾客盈门、人来人往的府邸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吉尔贝的马车来到时发出的辚辚车声。
然而,这座府邸一点没有荒芜的别墅那种凄凉的外表,也没有房主遭到贬谪后的那种悒郁气氛。
栅栏门关着,花坛上空荡荡的,这些都表明房主出门了,但是却一点没有留下什么痛苦或匆忙出走的痕迹。
而且,这座府邸的一部分,也就是东面那一侧的百叶窗还开着。当吉尔贝朝那边走过去的时候,一个穿着德·内克尔家号衣的仆役迎上前来。
于是两个人隔着栅栏门说起话来。
“朋友,德·内克尔先生不在家吗?”
“是的,男爵先生上星期六到布鲁塞尔去了。”
“男爵夫人呢?”
“和他一起去了。”
“那德·斯塔尔夫人在家吗?”
“斯塔尔夫人在家。但是我不知道夫人这会儿是否会客。现在是她散步的时间。”
“请您去问一下她在哪儿,去向她通报说吉尔贝大夫求见。”
“我去问一下夫人在不在房间里。她要是在的话,想必会见你的,先生。但她要是去散步了,那她吩咐过我,不许去打扰她。”
“很好。请您快去吧。”
那个仆役打开栅栏门,吉尔贝走了进去。
在把栅栏门重新关上的时候,那个仆役用探询的目光朝大夫乘来的那辆马车以及站在路上他那两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