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河滨马路上,这两个乡下人就看见杜伊勒里宫旁的那座桥上又出现了一队士兵,手里拿着明晃晃的武器。这队士兵多半不是他们的友军,所以他们就悄悄地一直走到河滨马路的尽头,然后顺着塞纳河的陡峭的河岸走下去。

杜伊勒里宫的大钟敲了十一下。

河边上有许多根须浸在水中的漂亮修长的杨树,比约和皮都一走到这些树底下,钻进黑糊糊的浓荫中,就立刻躺在草地上,商量起来。

讨论的就是比约提出来的那个问题:它们究竟应该留在原地,也就是说,十分安全或是比较安全地呆在现在的地方,还是应该重新跑到乱哄哄的人群中去,参加那场好象还要持续半夜的斗争。

比约把这个问题提出来,等皮都回答。

这个农夫现在十分器重皮都,这一方面是因为他头天表现出的丰富的学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当晚显示出的那种勇气。皮都也本能地感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并没有为此感到得意洋洋,只是从心底里更感激这位好心的农夫了。皮都生来是个非常谦虚的人。

“比约先生,”他说道,“显然,您比我更勇敢,我只是不象原来自己想的那么胆小罢了。贺拉斯是一个跟我们完全不同的人,至少就诗歌方面讲是这样,他刚受到冲击就丢下武器逃跑了。而我呢,还拿着短枪和弹盒,挂着马刀,从这一点上看,我比他要勇敢。”

“得啦!你到底想说什么?”

“亲爱的比约先生,我想说的就是这个:世上最勇敢的人也可能被枪弹打死。”

“那又怎么样呢?”农夫问道。

“亲爱的比约先生,既然您离开农舍时宣布说您到巴黎来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哦!天哪!不错,是为了那个小箱子。”

“嗯!您到巴黎来是为了那个小箱子,是不是?”

“见鬼!我到巴黎来就为了那个小箱子,没别的事。”

“要是您给一颗子弹打死,那么您上这儿来办的那件事就办不成了。”

“说实在的,你说得对极啦,皮都。”

“您有没有听到人们的喊叫和砸东西的声音?”受到鼓励的皮都继续问道,“木板象纸张一样给扯成碎片,铁器象麻绳似的给拧弯了。”

“因为人民正在发怒,皮都。”

“但是,”皮都大着胆子说道,“我看国王也很恼怒。”

“怎么,国王吗?”

“当然啦,这此奥地利人,德意志人,这些德意志丘八,就象您所称呼的那样,都是国王的士兵。——所以要是他们袭击民众的话,——那一定是国王命令他们这么做的。——国王既然发布了这样的命令,那他肯定心里也十分愤怒。”

“你这话说得又对又不对,皮都。”

“我觉得这不可能,亲爱的比约先生。冒昧地说一句,假如您学过逻辑的话,就不会大胆地说出这种自相矛盾的话了。”

“你说得又对又不对,皮都,你马上就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了。”

“我巴不得能这样,但我还是不大相信。”

“知道吗,皮都,宫廷里有两派人。一派站在国王一边,一派站在王后一边。国王热爱人民,而王后却喜欢奥地利人。”

“因为国王是法国人,而王后是奥地利人,”皮都冷静地答道。

“等一等!站在国王一边的有杜尔果先生、内克尔先生;站在王后一边的是德·布勒德义先生和波利尼亚克一家。在许多事情上,国王做不了主,他不得不免去杜尔果先生和内克尔先生的职务。实际上是王后,也就是说,是布勒德义家和波利尼亚克家在操纵朝政。所以一切都弄得乱糟糟的。知道吗,皮都,这都是德菲西特夫人引起来的。她动怒了,军队就是以她的名义袭击民众的。这些奥地利人要保卫这个奥地利女人,这是很容易理解的。”

“对不起,比约先生,”皮都说,“但是德菲西特(deficit)是一个拉丁词,意思是缺少什么东西。她究竟缺少什么呢?”

“嗐!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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