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看到昂热·皮都不喜欢在他那位好心的姑母家里呆得太久。这个可怜的孩子早就养成了跟动物作战的习惯,具有一种和动物相同、也许甚至超过动物的本能,所以他事先就料到了呆在姑母家他会感受到的种种烦恼、苦难和厌恶。我们不说失望,因为我们看到他在这件事上一刻也没有产生过什么错觉。
且说,在吉尔贝大夫启程后,让皮都学手艺的事就再也没有谈起,但是我们必须说明,皮都并不是为了这件事对他姑母感到不满。好心的公证人倒多次向昂热利克小姐提起她和大夫订的那个正式协议,但是老姑娘总回答说她的侄子年纪还小,况且身体单薄,不能去从事那些也许他力不能及的工作。公证人听了她的这些话,称赞她心肠真好,于是便把皮都学手艺的事推迟到下一年。这样并没有耽误什么时间,因为孩子当时才刚满十二岁。
皮都在他姑母家住下以后,当他姑母正盘算着应该怎么充分利用他的时候,这个重新回到林子里,或者说几乎回到林子里的孩子却已经对周围的地形察看了一番,以便在维莱科特雷过上他在阿拉蒙过的那种生活。
是的,他在周围转了一圈,就知道最好的水洼儿是在去当普勒、贡比涅和维维埃尔的那三条路上,猎物最多的地方是在那片名叫狼原的荒地上。
皮都经过这番察看,相应地做了一些准备。
当地不必花费什么本钱、轻而易举便能搞到手的两样东西,就是粘鸟胶和粘鸟枝。把冬青树的树皮用槌捣碎,然后用水冲洗一下,就成了粘鸟胶;至于粘鸟枝,在周围那些桦树上,可以用于这方面的枝条多得不得了。因此,皮都不声不响地做了一千根粘鸟枝和一罐优质的粘鸟胶。有天晚上,他去面包店买了一个四斤重的面包,把费用记在他姑母的账上。第二在清早,他拿了这个面包就跑出去了,在外面呆了整整一天,直到天黑才回家。
皮都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就决定这么做的。他料到他的姑母会大发雷霆。虽然他没有苏格拉底那么聪明,但是他对昂热利克姑母的脾气却很了解,就象阿尔西比阿德的这个著名的老师了解他妻子克桑蒂普的脾气一样。
皮都的预见并没有错,但是他打算用把自己那天打到的猎物交给这个老姑娘来对付这场风暴。只是他猜不出自己会在什么地方遭到袭击。
他进门的时候就遭到了袭击。
昂热利克小姐藏在门的后面,好在她侄子进门时立刻抓住他。所以当皮都大着胆子刚跨进房间的时候,他的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个巴掌,他不用再问什么,就清楚地知道这是老姑娘的那只干枯的手打的。
幸好皮都的脑袋很硬,虽然他的身子给那个巴掌打得只是晃了一晃,可是为了使他的姑母软下心来,他还是假装跌跌撞撞地倒在了房间的另一头。他的姑母那一下打得实在太猛,把手指弄得生疼,心里越发恼怒。皮都在房间的另一头,看到他姑母拿着纺纱杆,又向他扑来,就连忙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他打算用来使他的出走获得原谅的护身符。
原来他的口袋里约有二十三四只鸟儿,其中有十二三只红喉雀,六七只斑鸫。
昂热利克小姐惊异地瞪大了眼睛,表面上仍在责骂她的侄子,但她一面骂着,一面却一把抓住皮都打来的猎物,向灯前走了三步。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道。
“您看得很清楚,好昂热利克姑姑,”皮都答道,“这些都是鸟儿。”
“可以吃吗?”老姑娘急忙问道,她作为一个信徒自然很贪吃。
“可以吃!”皮都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想红喉雀和斑鸫当然可以吃罗!”
“你从哪儿把这些鸟偷来的,小坏蛋!”
“不是偷的,是我抓到的。”
“怎么抓的?”
“在水洼儿上抓的呀!”
“什么水洼儿?”
皮都惊异地望着他的姑母,他不明白世界上怎么有人受的教育如此粗浅,竟连水洼儿是什么都不知道。
“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