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陛下,什么也没有。”邦弗尼托答道。

“嗯。可是,在里面是可能有些什么东西的。”迪亚纳说。

“夫人说得对。”邦弗尼托接着说。

“师傅!”国王咬紧牙齿大声说,“您知道么,再这样开玩笑可能是危险的,比您强得多的人无端地引起我的愤怒,都会后悔不迭的。”

“因此,我是有可能重蹈覆辙,濒于绝境的,陛下。”赛里尼接着说,但毫不显得局促,“不过,在这儿,我丝毫没有惹得您生气的意思,而我希望,陛下也不会把我的话当真。难道我敢于如此轻率地提出这样一件事关重大的控告吗?假如您有兴趣看百合花里的这些信,埃唐普夫人可以把它们给您看的。这些信确实都是情书,但说的是我的可怜的阿斯加尼奥对一位高贵的小姐的爱情,这爱情,在开始的时候,似乎是荒唐的,不可能的;但是,我的阿斯加尼奥,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心想一件漂亮的首饰的代价和一位漂亮的小姐的价值相差也不甚远,于是便求助于埃唐普公爵夫人,把她当成天主似的,并且把这朵百合花当成了他的信使。然而,您知道,陛下,天主是无所不能的;而我想,您是不会嫉妒她的,因为当她行善时,她就把您和她的德行联结起来了。这就是谜底,陛下,假如我转弯抹角绕了一些圈子有损于陛下的尊严,切望陛下能原谅我,请陛下想想,直到如今,陛下对我始终赐以难得的宠遇,不把我当成外人。”

这番几乎是学院式的演说改变了局面。邦弗尼托越往下讲,迪亚纳的脸就越阴沉,埃唐普夫人额上的皱纹就舒展了,而国王又恢复了笑容,脾气也好了。不一会儿,当邦弗尼托说完后,弗朗索瓦一世说:

“对不起,我美丽的公爵夫人,一百个对不起,我居然一时对您不信任了。我能做什么呢,告诉我,才能弥补我的错误,表明我的诚意?”

“那就满足埃唐普公爵夫人就要向您提出的请求吧,就如陛下满足我向陛下提出的请求一样。”

“您替我说吧,赛里尼师傅,既然您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公爵夫人说,态度之和蔼,出乎邦弗尼托的意外。

“那好!陛下,既然公爵夫人委托我替她说。您知道,她的愿望就是请您能在阿斯加尼奥的恋爱中,运用您那无所不能的权力。”

“啊哈!”国王笑着说,“我衷心地同意给那个可爱的小学徒以幸福。那个女情人叫什么名字?”

“科隆帕·埃斯图尔维勒,陛下。”

“科隆帕·埃斯图尔维勒!”弗朗索瓦一世大声说。

“陛下,请陛下记得,请求这个恩惠的是埃唐普公爵夫人。——瞧,夫人,帮我说几句吧,”邦弗尼托补充说,又从他的口袋里露出了她的信的一角,“因为假如您沉默过久,陛下就会想,您请求这件事,纯粹是为了讨我喜欢。”

“您赞成这门婚事吗,夫人?”弗朗索瓦一世问。

“是的,陛下,”埃唐普夫人轻轻地说,“我赞成这门婚事……十分赞成。”

“十分”这个副词硬是被重新露出的一端信角给逼出来的。

“不过,我不知道,”弗朗索瓦一世说,“大法官是不是同意把一个没有身份,没有财产的人认作女婿?”

“首先,陛下,请您相信,”邦弗尼托回答道,“大法官,作为忠实的仆人,总是把他的国王的意志当成自己的意愿的。其次,阿斯加尼奥也不是没有身份的。他名叫加杜·加第,他的一个先祖曾经是佛罗伦萨的最高行政官。他是一个金银匠,这不假,可是在意大利,从事艺术并不是不体面的事。此外,即使他不是旧贵族中的一员,但由于我已把他的名字写在陛下让人赐给我的册封诏书里,他也将成为新一代的贵族。哦!请别以为我放弃自己是一种牺牲。奖赏我的阿斯加尼奥,等于双倍奖赏我自己。就这么说定了,陛下,他就是内斯勒宫的主人,我也不会让他缺钱用的。假如他愿意,他可以不干金银匠的活,而去买下一队枪骑兵,或是在宫廷里买个一官半职,对此,我是不会吝惜我的金钱的。”

“当然,我们也会注意到,”国王说,“您不会因为您的慷慨大度而掏空您的钱袋的。”

“这么说来,陛下……”邦弗尼托又说。

“我同意阿斯加尼奥的全名为阿斯加尼奥·加杜·加第,而且是内斯勒宫的主人!”国王放开嗓子大声笑着说,他证实了埃唐普夫人对他的忠诚,内心非常愉快。

“夫人,”赛里尼轻声说,“论理,您可不能把内斯勒宫的主人关在夏德莱城堡里,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阿斯加尼奥啦。”

埃唐普夫人叫来警卫队的一个军官,向他轻声交待儿句,最后一句是:

“以国王的名义。”

“您在做什么,夫人?”弗朗索瓦一世间。

“没什么,陛下,”赛里尼回答道,“埃唐普公爵夫人派人去找未婚夫来。”

“他在哪儿?”

“埃唐普夫人对国王的善心确信无疑,因此已经请他在那儿等待陛下降旨召见。”

一刻钟后,科隆帕,大法官,奥尔贝克伯爵,西班牙使臣,以及除了尚在卧床的马尔玛涅以外的宫廷所有的显贵在里面恭候的那间大厅的门开了,一个掌门官高呼!

“国王驾到!”

弗朗索瓦一世挽着迪亚纳·普瓦第埃的手走进来,后面跟着邦弗尼托。他一只胳膊挽着埃唐普公爵夫人,另一只胳膊挽着阿斯加尼奥,他俩的脸色都是一样的苍白。

随着掌门官的一声吆喝,所有的朝臣都转过脸来,看见这一队奇怪的行列,一时惊呆了!科隆帕差点儿昏过去了。更使大家惊诧不已的是弗朗索瓦一世让雕刻家走在自己的前面,大声宣称:

“邦弗尼托师傅,请暂时登上我们的王座,运用我们的王权吧;就象您是一个国王那样说话吧,而让别人也象服从国王一样服从您。”

“请留神,陛下,”金银匠答道,“如果要我演您的角色,我会显得伟大高贵的。”

“说吧,邦弗尼托,”弗朗索瓦一世笑着说,“您的宏伟气魄的每一个特征将是一种对我殷勤的表示。”

“太好了!陛下,这下我就放心了,我将会尽我所能地赞颂您。”他又接着说:“啊哈!你们大家听我说,请你们别忘了,现在是国王通过我的嘴在说话。各位公证人先生,你们已经把陛下将惠予批准的结婚证书准备好了么?请写上这一对夫妻的名字。”

两位公证人拿起羽笔,着手写两份证书,其中一份在王宫里入档,另一份将留在他们的事务所。

“女方,”邦弗尼托接着说,“女方是高贵而有权势的科隆帕·埃斯图尔维勒小姐。”

“科隆帕·埃斯图尔维勒。”两个公证人机械地重复道,而听众则惊惶失措地听着。

“男方,”赛里尼接着说,“男方是极为高贵和极有权势的阿斯加尼奥·加第,内斯勒宫的主人。”

“阿斯加尼奥·加第!”大法官和奥尔贝克同时大叫道。

“一个工人!”大法官转向国王痛苦地大声说道。

“阿斯加尼奥·加第,内斯勒宫的主人。”邦弗尼托不动声色地又说了一遍,“陛下正式授予他封爵诏书和王室宫堡总管的职称。”

“假如是陛下这样命令的,我将服从。”大法官说,“不过……”

“阿斯加尼奥·加第,”邦弗尼托继续说,“陛下念及他的贡献,授予罗贝尔·埃斯图尔维勒,巴黎大法官以王室侍从长的称号。”

“陛下,我准备签字。”埃斯图尔维勒说,他最终屈服了。

“我的天主!我的天主!”科隆帕倒在椅子上喃喃地说,“这一切不会是做梦吧?”

“那么我呢?”奥尔贝克大声问道,“那么我呢?”

“至于您,”赛里尼继续行使着国王的职权,又说道,“至于您,奥尔贝克伯爵,我本有权下令调查您的品行,但我对您赦免了。仁慈和慷慨同样是国王的美德,是吗,陛下?这儿是呈上的结婚证书,签字吧,先生们,签字吧!”

“他学做陛下真是维妙维肖啊!”弗朗索瓦一世大声说,快活得象一个正在度假的国王。

接着,他把羽笔递给阿斯加尼奥,后者抖抖索索地签了名,签完后,他亲自把羽笔交给科隆帕,迪亚纳夫人已经一片好心把她从位子上找到,并搀扶着一起来了。两个情人的手碰上了,他俩差一点晕过去。

接着,迪亚纳夫人把羽笔递给埃唐普公爵夫人,公爵夫人把它递给大法官,大法官递给奥尔贝克,奥尔贝克又递给西班牙使臣。

在这些显赫的姓名的下面,赛里尼清晰有力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而,牺牲最大的,可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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