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伯里的思想在剧烈活动着,身体却处于静止状态,他就这样坐在板凳上愣了两个小时没移动过位置。

时候到了,狱卒就走下来,换水,换面包,按夏德莱城堡的说法,这就叫一顿晚餐。

文书记得老头儿在临死前向他说过的话,就是牢门每隔二十四小时开一次;不过,他还是坐在原位一动也不动,因为他担心白天发生的事情更改了监狱的某些规定。他透过气窗,很快就看出夜色开始降临了。即将过去的这一天是日程排得满满的一天。上午,法庭提审;中午,和马尔玛涅决斗;下午一时,进监狱;三时,老囚犯死去;现在,他要作越狱的初步尝试。在人生中,这样的日子是不多的。

雅克·奥伯里慢吞吞站起来,走到门口听听有什么动静。接着,他把紧身短上衣脱掉,以防止在衣服上露出沾上的泥土和粉墙的痕迹,接着又把床移开,看见了他的老狱友向他说起过的那个洞。

他象一条蛇那样钻进这条约有八尺深的狭窄的通道,它从墙下延伸过去,又通向另一头。

奥伯里用匕首敲了一下,根据声响判断,果真觉到自己离目标不远,这个目标就是在一个什么地方开出了一条出路。这条出路开向哪里?那只有巫师才能说得出。

他尽可能少发出声音,一个劲地拼命地挖着。他不时地象一个矿工做的那样,从洞里爬出来,把土洒在牢房里,因为不这样做,土就要把通道堵死了;接着,他又钻进通道,重新工作。

奥伯里在工作时,阿斯加尼奥在悲伤地思念着科隆帕。我们交待过了,他也被送进了夏德莱城堡;象奥伯里一样,他也被投进了牢房。不过,也许是出于偶然,也许是公爵夫人吩咐过了,这个牢房比起文书的那间条件稍好些,因而也略微舒适一些。

不过,条件好些或坏些和阿斯加尼奥又有何干。对他来说,牢房就是牢房,囚禁就是隔离。他失去了科隆帕,这无疑比阳光、自由和生命更为重要。假如科隆帕和他一起坐牢,牢房就变成了乐园,变成了仙宫。

这是因为,在他一生的最后时刻,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来说,是太幸福了!白天,他想着他的恋人,夜晚,他呆在她的身旁。他从来也没想过,幸福会中止。在他纵情欢乐时,疑虑的铁手有时也曾攫住他的心;这时,他就象一个受到威胁、但又不知道灾难何时降临的人那样,赶忙避开了对未来的不安的预感,饱尝着眼前的欢愉。

现在,他呆在牢房里,孑然一身,离科隆帕远远的。她可能象他一样也被关起来了,也可能被软禁在某个修道院里,只有到小教堂里去的时候,才能露一下面,在那里,人们想强加给她的丈夫正在等着她。

在这两个孩子的监狱门口,有两种可怕的感情在守候着:埃唐普夫人的爱情在阿斯加尼奥牢房的门前逡巡;奥尔贝克伯爵的野心在科隆帕牢房的门前徘徊。

因此,当阿斯加尼奥单独呆在他的牢房里时,他感到十分悲伤和沮丧,他是一个天性温和的人,这类人需要一个健壮的躯体赖以支持。他是一朵脆弱而名贵的花,这种花一经风雨便枯萎,只有在注入生命的活力和阳光的照射下才会千娇百媚。假如是邦弗尼托被投进监狱,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看看门,敲敲墙,蹬蹬地,以便让自己心中有数,看那机灵而好斗的脑子能否想出什么逃生的办法出来。阿斯加尼奥坐在床上,把头垂在胸口,轻声呼唤着科隆帕的名字。邦弗尼托的牢房的门即使由三道铁栅栏组成,四面围着六尺厚的墙,他也能想个办法逃出去,但阿斯加尼奥对这个想都没想过。

这间牢房,我们已介绍过,比起雅克的那间至少还设施齐全些,条件好些: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旧席子。此外,在一个特制的支起来的石灯座上,点着一盏灯。无疑,这是特等牢房。

在饮食方面,也要好得多:除了每天一次向我们的大学生提供的面包和水之外,阿斯加尼奥还享有两顿正餐,这种优惠也随之带来了烦恼,就是每天得两次看见他的狱卒的脸。应该说,多亏夏德莱城堡行政当局发善心,这两餐饭还并非不能下咽的。

阿斯加尼奥的心也不在这些小事情上面。他是一个纤弱的、富有女性味的人,这类人仿佛是靠芬芳和露珠生活的。他始终在沉思默想。吃一点点再包,吸一口葡萄酒后,又继续思念科隆帕和邦弗尼托·赛里尼。他想着科隆帕,他把全部的爱情都献给她了,他想着赛里尼,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给他了?

事实上,直到这时为止,阿斯加尼奥对生活从未操过心,烦过神,邦弗尼托照料了他的一切。他,阿斯加尼奥,只要呼吸着,设计着一件什么美丽的艺术品,爱着科隆帕就行了。他就象一粒果实,依附在健壮的大树上生长,从这棵树上吸取精液。

现在还是如此。虽说他的处境令人担忧,他对他的师傅还是极端信任的。假如在他被逮捕时,假如他被押往夏德莱城堡时,他能见到邦弗尼托·赛里尼,假如邦弗尼托·赛里尼能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放心吧,阿斯加尼奥,我对你和科隆帕负责”的话,他有了他的诺言支持,他就会无忧无虑地等待着监狱的门向他开启,因为他相信,虽然监狱的门和铁栏栅猛地在他身后关上了,但他迟早会获释的。

可是他没见到邦弗尼托,邦弗尼托不知道他那心爱的弟子,他的斯特凡娜的儿子已成了阶下囚了。即使有人想到把这个消息告知他,那么到枫丹白露去需要一天时间,回到巴黎又要一天,有这两天时间,这一对情人的敌人就可以抢在他们的保护人的前面先下手了。

因此,阿斯加尼奥在白天剩下的时间,以及他被逮捕的当天夜晚都没合上过眼。他时而踱步,时而坐下,时而倒在床上。他那张床上铺上了白色的床单,这个礼遇证明了,这个犯人是被特别关照过的。整整一天一夜,加上第二天的整整一个上午,除了狱卒在规定时间给他端来饭食之外,没有什么其他事儿。午后将近两点钟,至少,囚犯是这样认真地判断出来的,他似乎听见有人在附近说话,声音很轻,很低沉,模模糊糊的,不可能辨别出在说什么,但肯定是人在说话。阿斯加尼奥倾听着,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那是在牢房的一个角落发出来的。

他悄悄地把耳朵贴在墙和地上,他觉得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发出的。

显然,阿斯加尼奥的邻居和他仅隔着一堵薄薄的墙壁或是一块薄薄的地板。

将近两个小时以后,这个声音消失了,一切又复归寂静。接着,在傍晚时分,声音又响起来,不过这一次,声音变了。这不再是两个人在对话,而象是一个石匠在凿东西时不时发出的低沉而急速的响声。声音来自同一处,不停地传来,而且愈来愈近了。

阿斯加尼奥虽说自己的事情也想不过来,他还是觉得这个声音多少值得引起他的注意,因此,他把眼睛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夜深了,阿斯加尼奥虽说熬了半夜没合眼,他连一丝睡意都没有。

声音继续传来。既然这不是通常劳动的时候,显然,有某一个犯人在为逃跑作准备。阿斯加尼奥惨然一笑,他想到这个可怜虫即使到了他那儿,可能在刹那间,他自以为自由了,实际上不过是换了个牢房而已。

声音愈来愈真切了,近得就象在眼前发出的,阿斯加尼奥朝他那盏灯跑去,提着它,重新走回到那个地方;几乎在同时,在牢房最偏僻的一个角落里,土地被掀起来了,起隆的土裂开以后,露出了一颗人的脑袋。

阿斯加尼奥吃惊地叫出了声,继而又欢呼起来,另一个人也以同样的呼声应答着。这颗脑袋就是雅克·奥伯里的。不一刻功夫,阿斯加尼奥就帮着把这个以奇特而意外的方式来拜访他的人拖出来了,这两个朋友便热烈地拥抱在一起。大家不难想象,开始的问题和回答是不会太连贯的。不过,他们不停歇地一问一答之后,脑子终于变得有条理了,对发生的事情也说得清楚些了。此外,阿斯加尼奥几乎没什么可说的,相反,他需要了解一切。

这时,奥伯里把一切都告诉他了:他,奥伯里是如何与邦弗尼托同时回到内斯勒宫堡的;他们又是如何同时得知阿斯加尼奥被逮捕以及科隆帕被劫走的消息的;邦弗尼托又是如何发疯似的奔到工场,一面叫喊道:“快铸造去!快铸造去!”而他,奥伯里,已经到了夏德莱城堡了。至此,他们分手了,打这时起,文书再也不知道在内斯勒宫堡里发生的事情了。

接着,由共同的话题转到个别的内容,伊利亚特之后,紧跟着的是奥德赛。奥伯里向阿斯加尼奥叙述了当他看见别人不愿意把他送进监狱时他的失望的心情;他到热尔韦兹家拜访,后者在刑事长官前对他的控告,可怕的审讯,其结果只是罚了他二十枚巴黎苏,这点罚金大大污辱了热尔韦兹的人格,最后,他入狱不得,又如何绝处逢生,遇见了马尔玛涅;接着,自那时以后,一直叙述到他不知道会通向哪一间牢房,用头把最后需捅破的一片土撞开后,借着他的灯火,看见了他的朋友阿斯加尼奥。

说到这儿,这两位朋友又拥抱、亲吻了一番。

“那么现在,”雅克·奥伯里说,“你听我说,阿斯加尼奥,一刻也不能耽误了。”

“不过,”阿斯加尼奥说,“首要的事情,先跟我说说科隆帕吧。科隆帕在哪儿?”

“科隆帕?我一无所知,我想,在埃唐普夫人的府上吧。”

“在埃唐普夫人的府上!”阿斯加尼奥大声说,“在她的情敌家里!”

“这样,传说公爵夫人爱上您了,这话不假?”

阿斯加尼奥的脸红了,咕哝了几句不连贯的话。

“啊!不要为此害羞嘛。”奥伯里高声说,“好的!一位公爵夫人!一位做了国王情妇的公爵夫人!这样一种福份是不会降临到我的头上的。唉呀,回到我们关心的问题上来吧。”

“对。”阿斯加尼奥说,“还是说说科隆帕吧。”

“嗨!又是科隆帕。我想说的是一封信。”

“什么信?”

“埃唐普公爵夫人写给你的一封信。”

“又是谁告诉你,我手中有一封埃唐普公爵夫人写的信?”

“邦弗尼托·赛里尼。”

“他为什么向你提起这件事?”

“因为他需要这封信,因为这封信对他是必不可少的,因为我保证把这封信带给他,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这封信。”

“那么邦弗尼托要这封信干什么呢?”阿斯加尼奥问。

“啊!当真!我不清楚,何况这也与我无关。他对我说:‘我需要这封信。’我对他说:‘好吧,我会得到的。’我自投监狱就是为了取到它,我来了,把信交给我吧,我有责任把它交给邦弗尼托!好吧!你怎么啦?”

他看见阿斯加尼奥的脸色变得阴沉沉的,便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可怜的奥伯里,”他回答道,“我觉得你是白费劲了。”

“这怎么讲?”雅克·奥伯里大声问道,“这封信,这封信不在您身边吗?”

“它在这儿。”阿斯加尼奥说,把手按住了他的紧身短上衣的口袋。

“啊!好极啦。那么,把它交给我吧,我转交给邦弗尼托。

“这封信我不能交出来,雅克。”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邦弗尼托要把它派什么用场。”

“他想利用它把你救出来。”

“可能,还是为了毁了埃唐普公爵夫人,奥伯里。我不会毁掉一个女人。”

“可是这个女人要毁掉你,毁掉你啊。这个女人恨你,不,我说错了,她爱你!”

“那么你愿意以怨报德……”

“不过,这和她恨你是一回事,既然你本人不爱她;何况,一切都是她干的。”

“什么,一切都是她干的?”

“对。叫人把你逮起来的是她,劫走科隆帕的还是她。”

“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那么你说这一切究竟是谁干的?”

“是大法官呀,是奥尔贝克伯爵呀,是马尔玛涅呀,你承认,你把一切都对他说了。”

“阿斯加尼奥!阿斯加尼奥!”雅克绝望地大声说,“你完了!”

“我宁可完蛋也不愿意去做一件卑怯的事情,奥伯里。”

“但是,这可不是一件卑怯的事情,因为这是邦弗尼托去完成的。”

“听着,奥伯里,”阿斯加尼奥说,“我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你可别怨恨我。假如现在你是邦弗尼托,假如是他对我说‘就是埃唐普公爵夫人,你的敌人,她叫人逮捕了你,劫走了科隆帕,把她握在手掌心,强迫你屈从,我需要这封信才能把你救出’的话,我就会事先让他发誓,他不把信给国王看,然后,我再把信交给他。可是,邦弗尼托不在这里,我完全不能肯定是公爵夫人迫害我们的。这封信交给你是不适宜的,奥伯里;请原谅我,你不是承认过,你是一个没头脑的,直来直去的人嘛。”

“我向你发誓,阿斯加尼奥,我刚刚度过的一天使我老了十岁。”

“这封信,我知道,你也许会遗失,也许,我知道,动机虽说是好的,可是用得不大得当,奥伯里,这封信还是留在这儿好。”

“可是我的朋友,”雅克·奥伯里大声说,“好好想想,邦弗尼托说过的,只有这封信才能救出你。”

“邦弗尼托没有它也能救出我,奥伯里,邦弗尼托得到过国王的一句诺言,他的朱庇特铸造成功的那天,就履行这句话。还有,当邦弗尼托在大声叫喊:‘快铸造去!快铸造去!’时,你以为他发疯了,其实是邦弗尼托在着手救我了。”

“可是如果浇铸失败了呢?”奥伯里问。

“不会不成功的。”阿斯加尼奥微笑着说。

“可是法国最聪明的铸造工也有失误的时候,这点是肯定的。”

“法国最聪明的铸造工和邦弗尼托相比只是些学徒。”

“浇铸需要多少时间呢?”

“三天。”

“把雕像搬迁到王宫需要多少时间?”

“还要三天。”

“依我算,一共要六七天吧。那么假如在这六七天中,埃唐普夫人强迫科隆帕嫁给奥尔贝克怎么办呢?

“埃唐普夫人对科隆帕没任何权利。科隆帕会反抗的。”

“是的,可是科隆帕是大法官的女儿,大法官对她有权;科隆帕是国王的臣民,弗朗索瓦一世对她有权;假如大法官下命令,国王下命令呢?”

阿斯加尼奥吓得面如土色。

“假如当邦弗尼托请求释放你时,科隆帕已经是人家的妻室了,你说,你有自由又有什么用处呢?”

文书的一番话吓得阿斯加尼奥的脑门直冒冷汗,他提起一只手擦汗,而另一只手却伸进口袋去寻找那封救命的信,正当奥伯里以为他就要让步的时候,他却摇了摇头,好象要把一切外来的想法赶跑似的。

“不!”他说,”不!信只能交给邦弗尼托一个人。我们谈谈其他的吧。”

他说这句话的口气表明,至少在当前,再别扭下去也是徒劳的了。

“既然这样,”奥伯里说,看他那样子,他在内心已作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既然这样,我的朋友,假如要谈其他事,我们明天清晨谈也是一样的,或是明天白天,因为我担心,我们在这儿呆得过久了。至于我,我向你承认,一天折腾下来,夜里又在干活,我累坏了,真想休息一会儿。什么时候你想见我,你就叫我好了。现在,你把这张草席子遮住我挖的洞口,别让人切断了我们的联系。晚安!‘静夜出主意’,我希望明天一早,你会变得更理智些的。”

雅克·奥伯里说完这几句话,再也不愿意去听阿斯加尼奥说的一些试图挽留他的话,把头先伸进通道,匍匐着身子,爬回到了自己的牢房。而阿斯加尼奥为了执行他的朋友交待过的话,看见文书的双腿刚出去,就把草席盖在牢房的角落上。这样,在两间牢房之间刚刚建成的通道就被完全遮住了。接着,他把他的贴身上衣扔在一把椅子上(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一盏灯就是他的全部家具),上了床。虽说他忧心忡忡,苦恼万分,但他还是很快就入睡了,身体的疲劳战胜了思想的痛苦。

至于奥伯里,虽然他至少也和阿斯加尼奥一样感到疲倦,但他并没有学着阿斯加尼奥的样子去做,而是坐在他的小板凳上,开始深思起来,正如读者所知道的,这和他的习惯做法是大相径庭的,虽然,他确实有重大的决策要思考。

文书愣了将近刻把钟,过后,他慢慢起身,象一个犹豫不决的人那样迈着迟缓的步子,向洞口走去。走到那儿,他又钻了进去,不过这一次,他极其谨慎小心,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响,一直爬到了另一头,用头顶开了草席,高兴地发现,他爬过通道时并没有惊醒他的朋友。

这是文书求之不得的。于是,他比刚才更小心谨慎地慢慢地钻出地下通道,屏息静气地走近阿斯加尼奥放紧身内衣的那张椅子,他眼睛盯着躺着的阿斯加尼奥,耳朵警觉着,从口袋里掏出了赛里尼朝思暮想的这封珍贵的信,并把热尔韦兹的一封普通的信按照公爵夫人那封同样格式折了几折,放进了这只信封,心里想:只要阿斯加尼奥不打开信封,就可以使他相信,美丽的安娜·德·埃莉的信还在他身上。

过后,他仍然悄悄地走到草席旁,把它掀开,钻进洞里,象在戏剧中落进陷阱的幽灵那样,隐没了。

他走得很及时,因为他刚回到自己的牢房,就听见阿斯加尼奥的牢门绞链的转动声,他的朋友象是被突然惊醒的人那样惶恐地大声问道:

“是谁?”

“是我。”一个温柔的声音回答道,“别害怕,是一个女朋友。”

我们前面说过了,阿斯加尼奥半裸露着身子,听见这似曾相识的嗓音,支起了身体,并且借着灯光,看见一个蒙面的女人。这个女人缓慢地向他走近,掀开了面纱。他没猜错,这个女人,就是埃唐普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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