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否认。”

“请写上,”刑事长官说,“被告认定对他的起诉全属虚构,毫无罪责。”

“请等等,等等!”文书大声说,他内心嘀咕道,假如他否认有罪,就不会入狱了。

“那么您不全盘否认了?”法官又问。

“我承认在实质上,而不是在形式上有些东西是真的。”

“哦!既然您承认下了麻醉剂,”法官说,“您完全可以承认其后果了。”

“事实如此,”雅克接着说,“既然我承认下了麻醉剂,我承认,书记官先生,我承认一可是事实上,”他又轻声对自己说,“热尔韦兹说得不错……”

“但是还不止这些-”书记官打断他的话说。

“什么!还不止这些?”

“被告对热尔韦兹姑娘犯下的罪造成了可怕的后果。不幸的热尔韦兹发现自己要做母亲了。”

“哦!”雅克大声说,“这一下子,可有点儿过份了!”

“您否认父亲身份?”法官问。

“我不仅否认父亲身份,而且否认她怀孕了。”

“请写上,”法官说,“被告不仅否认父亲身份,而且否认对方怀孕,对此事将进行调查。”

“请等等,等等。”奥伯里大声说,他明白,只要热尔韦兹承认在一点上自己撒了谎,整个大楼就要倒掉,“请等等,书记官方才给我们读的东西,当真是热尔韦兹一字一句亲口说的吗?”

“她一字一句亲口说的。”书记官答道。

“那么,如果是她说的,”奥伯里接口说,“如果是她说的……嗯!……”

“那怎么啦?”刑事长官问。

“嗯!那就应该如此。”

“请写上,被告人对控诉的主要罪状供认不讳。”书记官写上了。

“当然罗!”文书心里想,“假如阿斯加尼奥只是为了追求科隆帕就要在夏德莱城堡蹲一星期的话,我,我欺骗了热尔韦兹,我把她麻醉了,我勾引了她,我至少得罚三个月的监禁。可是,毫无疑问,我希望能对我自己的事有把握。而且,为这件事,我会对热尔韦兹恭维一番的。该死的!她没有垮掉,贞德在她面前根本算不上一回事。”

“这么说来,”法官打断他的话说,“您对所有被指控犯的罪行全部承认了?”

“我认罪,阁下。”雅克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认罪;不仅承认上述罪行,如果您愿意,其他罪也认。我是罪大恶极的,邢事官先生,请丝毫别怜悯我。”

“无耻的浪荡子!”法官轻声说,口气就象喜剧中的大叔对他的侄子在说话,“无耻的浪荡子,就这样吧!”

这时,他把巨大的、浮肿的、红彤彤的圆脑袋垂在自己的胸口,开始沉思起来;思考了几分钟后,他抬起了头,翘起了右手的食指说:

“由于——请写上,书记官先生,由于这个名叫雅克·奥伯里的文书供认以花言巧语,虚情假意勾引了热尔韦兹一佩莱特·波比诺姑娘,我们判处前述的雅克·奥伯里二十枚巴黎苏的罚金,假如孩子是男性,要抚养该孩子,并担负其一切费用。”

“不坐牢吗?”奥伯里间。

“什么,坐牢?”法官问。

“毫无疑问,坐牢。您居然不判处我坐牢?”

“不。”

“您不准备把我象阿斯加尼奥那样送进夏德莱城堡?”

“谁叫阿斯加尼奥?”

“阿斯加尼奥是邦弗尼托·赛里尼师傅的一个弟子。”

“这个弟子干什么了?”

“他引诱了一个姑娘。”

“哪个姑娘?”

“巴黎大法官的女儿,科隆帕·埃斯图尔维勒小姐。”

“那又怎样?”

“还怎样呢!我说,这是不公正的,既然我俩犯了同一个罪,为什么处分不同。怎么了!你们把他,把他投进监狱,而我呢,你们只罚我二十枚巴黎苏!难道在当今的世界上就没有正义了吗?”

“相反,”法官答道,“正是因为存在正义,存在一种约定俗成的正义,我们才这样判决的。”

“什么意思?”

“毫无疑义,荣誉,荣誉至上,我的年轻的怪小子,损伤一个贵族小姐的荣誉,就得判以徒刑,而一个女青工的名声只值二十枚巴黎苏。假如您想去夏德莱城堡,您得去追一位公爵夫人,那么事情就好办了。”

“可是这是多么可怕!太不道德!太可耻了!”文书大声说。

“我亲爱的朋友,”法官说,“付出您的罚金,开路走吧。”

“我不付罚金,我也不愿意离开这儿。”

“这样,我就去叫两个警卫,把您送进监狱,直到您付款为止。”

“我求之不得。”

法官叫了两名警卫来,说:

“把这个古怪的家伙送进大加尔默罗城堡。”

“送进大加尔默罗城堡!”雅克大声说,“为什么不去夏德莱城堡?”

“因为夏德莱城堡不是欠债人蹲的监狱,听见了吗,我的朋友;因为夏德莱城堡是王家监狱,只有一些重大案件的要犯才能进去。去夏德莱城堡!啊哈!好啊,我的小先生,我们会让您去夏德莱城堡玩玩的,您等着吧!”

“请等一等,等一等,”雅克·奥伯里说,“等一等。”

“什么?”

“既然你们不把我带到夏德莱城堡去,我就付罚款吧。”

“这样,如果您付款,就无话可说了。走吧,警卫先生们,走吧,年轻人付款了。”

两名警卫走出去了,而雅克·奥伯里从他的钱包里取出二十枚巴黎苏,把它们一枚枚排列在法官的办公桌上。

“请看看,数目对不对。”刑事长官说。

这时,书记官站起来,倾身向前执行命令,在他那仿佛具有可以无限伸展的特别长的身子所画成的圈子里,控制着他的办公桌和在桌上的文件;他双脚着地,双手按在法官的办公桌上,摆正了姿势,活象一道黑黝黝的长虹。

“一文不差。”他说。

“现在,您可以走了,我的年轻的怪小子,”刑事长官说,“让别人来吧,法院不能只关心您一个人,去吧。”

雅克·奥伯里看清楚了,他已无能为力了,于是便灰心失望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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